卷第四百二十一 龍四

蕭昕 遺尺潭 劉貫詞 韋氏 任頊 趙齊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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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昕

唐故兵部尚書蕭昕常為京兆尹。時京師大旱,炎郁之氣,蒸為疾厲。代宗命宰臣,下有司禱祀山川,凡月余,暑氣愈盛。時天竺僧不空三藏居于靜住寺。三藏善以持念召龍興云雨。昕于是詣寺,謂三藏曰:“今茲驕陽累月矣,圣上懸憂,撤樂貶食,歲兇是念,民瘵為憂。幸吾師為結壇場致雨也!比卦:“易與耳。然召龍以興云雨,吾恐風雷之震,有害于生植,又何補于稼穡耶!标吭:“迅雷甚雨,誠不能滋百谷,適足以清暑熱,而少解黔首之病也。愿無辭焉。”三藏不獲已,乃命其徒,取華木皮僅尺余,纘小龍于其上,而以爐甌香水置于前。三藏轉咒,震舌呼祝。咒者食頃,即以纘龍授昕曰:“可投此于曲江中,投訖亟還,無冒風雨!标咳缪酝吨P邪埐懦哂,搖鬣振鱗自水出。俄而身長數(shù)丈,狀如曳素。倏忽亙天。昕鞭馬疾驅,未及數(shù)十步,云物凝晦,暴雨驟降。比至永崇里,道中之水,已若決渠矣。(出《宣室志》)

【譯文】

唐朝舊兵部尚書蕭昕曾經(jīng)當過京兆尹。他當京兆尹的時候,京城里大旱,炎熱郁悶之氣,蒸變成一種病害。代宗皇帝命令大小臣子官吏們禱告祭祀于山川。一共一個多月,熱氣更盛大。那時候天竺國的和尚不空三藏住在靜住寺。這個三藏和尚善于用念咒的辦法把龍召喚出來興云布雨。蕭昕于是到了寺中,對三藏和尚說:“現(xiàn)在這里炎熱的陽光連連曬了一個月了,皇上很擔心,撤了音樂,減了飯食,擔心年頭不好,擔心百姓生病。希望您設置一個壇場求一場雨好嗎?”三藏說:“求場雨不難,但是召喚龍出來興云下雨,我怕風雷震蕩得太厲害,對生民植物有害,又怎么能對莊稼的春種秋收有所補救呢?”蕭昕說:“迅雷急雨,確實不能滋潤莊稼,恰好能夠清除暑熱,而略微解除百姓的病患。請您不要推辭了!比夭坏靡,就讓他的徒弟取來近一尺長的一塊樺樹皮,在上面承接著一條小龍,把爐火、盆和香水放到前邊,三藏轉入念咒,大聲禱告。一頓飯的時間之后,他就把樺樹皮上的龍交給蕭昕說:“可以把它投到曲江里去,投完要馬上返回來,不要被風雨吹著淋著。”蕭昕像他說的那樣把龍投到江里去,隨即就有一條才一尺多長的小白龍搖鬣振鱗從水中出來,一會兒就長到幾丈長,宛如一條白色絲綢,忽然間橫貫高天。蕭昕打馬急馳,追了不到幾十步,云氣凝聚,物象晦暗,驟然間降下暴雨。等到他到了永崇里,道上的水已經(jīng)像江河決口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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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尺潭

昆山縣遺尺潭,本大歷中,村女為皇太子元妃,遺玉尺,化為龍,至今遂成潭。(出《傳載》)

【譯文】

昆山縣遺尺潭,本來是大歷年間,一名村女成為皇太子的元妃,元妃遺失了玉尺,玉尺變化成龍,到現(xiàn)在就變成了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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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貫詞

唐洛陽劉貫詞,大歷中,求丐于蘇州,逢蔡霞秀才者精彩俊爽。一相見,意頗殷勤,以兄呼貫詞。既而攜羊酒來宴。酒闌曰:“兄今泛游江湖間,何為乎?”曰:“求丐耳!毕荚:“有所抵耶,泛行郡國耶?”曰:“蓬行耳!毕荚:“然則幾獲而止!痹:“十萬!毕荚:“蓬行而望十萬,乃無翼而思飛者也。設令必得,亦廢數(shù)年。霞居洛中左右,亦不貧,以他故避地,音問久絕。意有所懇,祈兄為回。途中之費,蓬游之望,不擲日月而得。如何?”曰:“固所愿耳!毕加谑沁z錢十萬,授書一緘,白曰:“逆旅中遽蒙周念,既無形跡,輒露心誠。霞家長鱗蟲,宅渭橋下,合眼叩橋柱,當有應者,必邀入宅。娘奉見時,必請與霞少妹相見。既為兄弟,情不合疏。書中亦令渠出拜。渠雖年幼,性頗慧聰,使渠助為主人,百緡之贈,渠當必諾!必炘~遂歸。到渭橋下,一潭泓澄,何計自達?久之,以為龍神不當我欺,試合眼叩之。忽有一人應,因視之,則失橋及潭矣。有朱門甲第,樓閣參差。有紫衣使拱立于前,而問其意。貫詞曰:“來自吳郡,郎君有書!眴栒邎(zhí)書以入。頃而復出曰:“太夫人奉屈!彼烊霃d中。見太夫人者年四十余,衣服皆紫。,貌可愛。貫詞拜之,太夫人答拜。且謝曰:“兒子遠游,久絕音耗,勞君惠顧,數(shù)千里達書。渠少失意上官,其恨未減。一從遁去,三歲寂然。非君特來,愁緒猶積!毖杂櫭X炘~曰:“郎君約為兄弟,小妹子即貫詞妹也,亦當相見。”夫人曰:“兒子書中亦言。渠略梳頭,即出奉見。”俄有青衣曰:“小娘子來!蹦昕墒辶,容色絕代,辨慧過人。既拜,坐于母下。遂命具饌,亦甚精潔。方對食,太夫人忽眼赤,直視貫詞。女急曰:“哥哥憑來,宜且禮待。況令消患,不可動搖!币蛟:“書中以兄處分,令以百緡奉贈。既難獨舉,須使輕赍。今奉一器,其價相當?珊?”貫詞曰:“已為兄弟,寄一書札,豈宜受其賜?”太夫人曰:“郎君貧游,兒子備述。今副其請,不可推辭。”貫詞謝之。因命取鎮(zhèn)國碗來,又進食。未幾,太夫人復瞪視眼赤,口兩角濕下。女急掩其口曰:“哥哥深誠托人,不宜如此!蹦嗽:“娘年高,風疾發(fā)動,祗對不得。兄宜且出!迸魬终,遣青衣持碗,自隨而授貫詞曰:“此罽賓國碗,其國以鎮(zhèn)災厲。唐人得之,固無所用。得錢十萬,可貨之。其下勿鬻。某緣娘疾,須侍左右,不遂從容!痹侔荻。貫詞持碗而行,數(shù)步回顧,碧潭危橋,宛似初到。視手中器,乃一黃色銅碗也。其價只三五環(huán)耳,大以為龍妹之妄也。執(zhí)鬻于市,有酬七百八百者,亦酬五百者。念龍神貴信,不當欺人。日日持行于市。及歲余,西市店忽有胡客來,視之大喜,問其價。貫詞曰:“二百緡!笨驮:“物宜所直,何止二百緡?尚非中國之寶,有之何益?百緡可乎?”貫詞以初約只爾,不復廣求,遂許之交受?驮:“此乃罽賓國鎮(zhèn)國碗也。在其國,大禳人患厄。此碗失來,其國大荒,兵戈亂起。吾聞為龍子所竊,已近四年,其君方以國中半年之賦召贖。君何以致之?”貫詞具告其實。客曰:“罽賓守龍上訴,當追尋次,此霞所以避地也。陰冥吏嚴,不得陳首,藉君為由送之耳。殷勤見妹者,非固親也,慮老龍之饞,或欲相陷,以其妹衛(wèi)君耳。此碗既出,渠亦當來,亦消患之道也。五十日后,漕洛波騰,浼灂晦日,是霞歸之候也!痹:“何以五十日然后歸?”客曰:“吾攜過嶺,方敢來復!必炗浿,及期往視,誠然矣。(出《續(xù)玄怪錄》)

【譯文】

唐朝時,洛陽人劉貫詞,大歷年中,在蘇州要飯,遇上一個瀟灑英俊的名叫蔡霞的秀才。一相見。蔡霞的態(tài)度就非常殷勤,稱劉貫詞為兄長。接著,他又攜帶著羊肉和酒來宴請劉貫詞。酒將殘盡的時候,他問道:“兄長現(xiàn)在泛游江湖之間,干什么呢?”劉貫詞說:“要飯罷了!”蔡霞說:“能要得夠吃嗎?廣泛地到各大城邑中去要嗎?”劉貫詞說:“像蓬草那樣,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要罷了!辈滔颊f:“那么你要到多少才能拉倒呢?”劉貫詞說:“十萬。”蔡霞說:“像蓬草那樣飄到哪里算哪里,還指望要到十萬,這是沒有翅膀就想飛。假設一定能要到,亦要廢棄多少年的時間。我住在洛中附近,家里也不窮,因為別的原因避到此地,音訊早就斷了。我誠心試意地希望兄長能回去,路上的盤費,飄游的愿望,用不多長時間就都能得到。怎么樣?”劉貫詞說:“這是我很愿意的!庇谑遣滔假浰褪f錢給劉貫詞,又交給他一封書信,交待道:“在客棧里突然有了一個周濟你的想法,就忘了儀容禮貌,立即就表露出內(nèi)心的真誠。我家長是鱗蟲,住在渭橋下邊。你合上眼睛敲打橋柱,會有人答應的,一定邀請你進屋。我娘接見你的時候,你一定要請求與我小妹相見。既然是兄弟,感情不應該疏遠。信中也讓她出來拜見你。她雖然年紀小,但是性情特別聰慧,讓她幫助,作為主人,贈送一百緡錢,她是一定能答應的!眲⒇炘~于是回歸故鄉(xiāng)。來到渭橋下,看到正是一潭深廣澄澈的水。用什么辦法能到里面呢?許久,認為龍神不應該欺騙我,就試探著閉上眼睛敲那橋柱。忽然有一人答應,他就睜眼看去,而沒有橋和潭了,有的是一所朱紅大門的宅院。宅院樓閣參差,很壯觀。有一個紫衣使者站在門前,拱手問他的來意。劉貫詞說:“我來自吳郡,帶來了你家郎君的一封書信。”那人拿著書信進去,不一會兒又出來,說:“太夫人請你進去!庇谑沁M入到客廳里。太夫人有四十多歲,衣服全是紫的,容貌俊美可愛。劉貫詞拜見她。她也答拜。而且致謝說:“我兒子遠游異鄉(xiāng),久絕音信,有勞您看得起,幾千里把書信送到。他和上司不大相投,怨恨不減。自從他出走,三年來家里一直很寂寞。如果不是您特意前來,我的愁緒還在增加呢。”說完,她讓劉貫詞坐下。劉貫詞說:“郎君和我約為兄弟,他的小妹就是我的小妹,也應該見她一見!狈蛉苏f:“我兒子信中也說了。她略微地梳梳頭,馬上就出來見你!辈灰粫䞍,一個婢女說道:“小娘子出來了!”只見她年齡約有十五六歲,容色美麗,是個絕代佳人。她巧言狡黠,拜見之后便坐到母親的下首。于是令人準備酒飯。飯菜精美干凈。剛開始吃飯,太夫人忽然間眼珠子發(fā)紅,直瞅著劉貫詞。女兒急忙說:“哥哥來到咱家,應該以禮相待,況且讓他消除禍患,不能動搖。”于是就說:“信中由哥哥囑咐,讓我贈給你一百緡錢。既然難以獨自供養(yǎng),必須多少給一些饋贈,F(xiàn)在送給你一件東西,價錢相當,可以嗎?”劉貫詞說:“已經(jīng)是兄弟,寄一封書信,難道還應該接受賞賜嗎?”太夫人說:“郎君貧游,兒子在信中說得很詳細,現(xiàn)在這樣做與他的請求相符,你就不要推辭了。”劉貫詞表示感謝。于是就讓人取來了一只“鎮(zhèn)國碗”。繼續(xù)吃飯。不一會兒,太夫人又瞪起紅紅的眼珠子,口里流出涎水。女兒急忙捂住她的口說:“哥哥很真誠地托人來送信,不應該這樣!庇谑蔷蛯⒇炘~說:“我娘年紀大了,風病發(fā)作,不能對她恭敬。你應該先出去!迸畠汉孟窈ε碌臉幼,讓一個婢女拿著鎮(zhèn)國碗,自己也跟出來交給劉貫詞說:“這是罽賓國的碗,他們國家用它鎮(zhèn)壓災難鬼癘。唐朝人得到它,本來沒有用的,能賣上十萬錢,就可以把它賣了,不到十萬不能賣。我因為娘有病,必須侍奉于左右,不能從從容容地做成什么事!彼龑ω炘~行了再拜禮,回家而去。劉貫詞拿著那只碗走出幾十步,回頭一看,碧綠的水,陡峭的橋,和剛來時一樣?纯词种械耐,乃是一個黃色銅碗,它的價錢只不過三五環(huán)罷了。他很不相信,認為龍妹胡說八道。他拿著碗到市上去賣。有給價七百八百的,也有給價五百的。考慮到龍神著重信譽,不應該騙人,就天天拿著這只碗走在市上。等到一年多以后,西市店中忽然來了一個胡客,胡客見了碗非常驚喜,就打聽它的價錢。劉貫詞說:“二百緡!焙驼f:“這東西應有價值,何止二百緡?況且它還不是中國的寶物,有它有什么好處?一百緡可以嗎?”劉貫詞因為當初約定的只是這樣,不再多求。就賣了出去。胡客說:“這是罽賓國的鎮(zhèn)國碗。在他們國家,特別盛行免除災難的祭禱活動,這只碗丟失了,國家就鬧饑茺,就發(fā)生兵戈之亂。我聽說是被一個龍子偷去了,已將近四年了。他們的國君正用全國半年的稅賦往回贖它。你是怎么弄到的?”劉貫詞把實際情況詳細地告訴了胡客。胡客說:“罽賓國的守龍上訴,應該追尋到此,這是蔡霞之所以避身異地的原因。陰冥的官吏嚴厲,他不敢露頭,就借著你的力量把它送走而已。殷勤地讓你見她妹妹,不是他本來就親近你,而是考慮到老龍嘴饞,怕你被吃掉,讓他妹妹保護你罷了。這只碗既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他也應該回來了,也是消除禍患的一條道路。過五十天之后,洛水大波涌起,雨天灰暗,這就是蔡霞回來的征候。”劉貫詞問:“為什么要五十天以后回來?”胡客說:“我?guī)е脒^嶺,他才敢回來!眲⒇炘~記著,等到五十天后去一看,確實是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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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氏

京兆韋氏,名家女也,適武昌孟氏。唐大歷末,孟與妻弟韋生同選,韋生授揚子縣尉,孟授閬州錄事參軍,分路之官。韋氏從夫入蜀,路不通車輿,韋氏乘馬,從夫至駱谷口中,忽然馬驚,墜于岸下數(shù)百丈。視之杳黑,人無入路。孟生悲號,一家慟哭,無如之何。遂設祭服喪舍去。韋氏至下,墜約數(shù)丈枯葉之上,體無所損,初似悶絕,少頃而蘇。經(jīng)一日,饑甚,遂取木葉裹雪而食。傍視有一巖罅,不知深淺。仰視墜(“墜”字原闕,據(jù)明抄本補)處,如大井焉。分當死矣。忽于巖谷中,見光一點如燈,后更漸大,乃有二焉。漸近,是龍目也。韋懼甚,負石壁而立。此龍漸出,可長五六丈。至穴邊,騰孔而出。頃又見雙眼,復是一龍欲出。韋氏自度必死,寧為龍所害。候龍將出,遂抱龍跨之。龍亦不顧,直躍穴外,遂騰于空。韋氏不敢下顧,任龍所之。如半日許,意疑已過萬里。試開眼下視,此龍漸低。又見江海及草木。其去(“去”字原闕,據(jù)明抄本補)地度四五丈,恐負入江,遂放身自墜,落于深草之上。良久乃蘇。韋氏不食,已經(jīng)三四日矣,氣力漸憊。徐徐而行,遇一漁翁,驚非其人。韋氏問此何所,漁翁曰:“此揚子縣!表f氏私喜,曰:“去縣幾里?”翁曰:“二十里!表f氏具述其由,兼饑渴。漁翁傷異之,舟中有茶粥,飲食之。韋氏問曰:“此縣韋少府上未到(明抄本無“到”字)?”翁曰:“不知到未!表f氏曰:“某即韋少府之妹也。倘為載去,至縣當厚相報!睗O翁與載至縣門。韋少府已上數(shù)日矣。韋氏至門,遣報孟家十三姊。韋生不信,曰:“十三姊隨孟郎入蜀,那忽來此?”韋氏令具說此由,韋生雖驚,亦未深信。出見之,其姊號哭,話其迍厄,顏色痿瘁,殆不可言。乃舍之將息,尋亦平復。韋生終有所疑。后數(shù)日,蜀中兇問果至,韋生意乃豁然,方更悲喜。追酬漁父二十千,遣人送姊入蜀。孟氏悲喜無極。后數(shù)十年,韋氏表弟裴綱,貞元中,猶為洪州高安尉。自說其事。(出《原化記》)

【譯文】

京兆人韋氏,是一名家的女兒,嫁給武昌的孟氏。唐大歷年末,孟氏與內(nèi)弟韋生同時入選,韋生被授揚子縣尉,孟氏被授閬州錄事參軍,分別上路赴官。韋氏從夫到蜀地去,蜀道上不通車子,韋氏只好騎馬。跟著丈夫走到駱谷口中,忽然馬被驚,她掉到岸下幾百丈深的地方。往下一望,黑幽幽的,沒有人可以下去的道路。孟氏悲號,全家慟哭,也不能怎么樣,就設供品祭奠,穿喪服戴孝,舍她而去。再說韋氏,她掉到大約幾丈厚的枯爛樹葉上,身上沒有受傷。起初好像悶死過去,不一會兒就醒了。經(jīng)過一天,她非常饑餓,就拿樹葉裹上雪吃。往旁邊一看,有一條巖縫,不知有多深。仰視掉下來的地方,像一口大井,按理說早該死了。她忽然從巖谷中,看見有一點光亮像燈,后來還漸漸變大。竟然是兩點光亮。漸漸近了,這才看清,原來是龍眼睛。韋氏非常害怕,背著石壁而立。此龍漸漸出來,有五六丈長,到了洞穴邊,騰起身來從孔中飛出去。頃刻間又看見一雙眼睛,又有一條龍想要出去。韋氏自己估計必死無疑,寧肯被龍傷害,等著龍將出去的時候,一下子就把龍抱住,跨到龍身上去。龍也沒理會她。直接躍到洞穴之外。于是就騰飛于空中。韋氏不敢往下看,任龍愿意到哪就到哪。好像是半天左右,她心里懷疑已經(jīng)飛過萬里,就睜眼往下看。這條龍漸漸飛得低了,又看到了江海和草木。她離地大約四五丈高,怕自己被龍背到江里去,就縱身自己掉下來,正好落到深草之上,好久之后才醒。韋氏已經(jīng)三四天沒吃東西了,氣力漸漸疲乏,走路的速度極慢。遇上一位老漁翁,老漁翁驚訝她不是人。韋氏問這是什么地方。漁翁說這是揚子縣。韋氏暗自驚喜,說:“這兒離縣邑多遠?”漁翁說二十里。韋氏詳細地講述了她的來由,又加上饑渴,老漁翁感到同情而又驚異。老漁翁的船上有茶粥,就給她吃。韋氏問道:“這個縣的韋少府到任沒有?”漁翁說不知道到?jīng)]到。韋氏說:“我就是韋少府的姐姐,如果你能把我載去,到了縣府一定好好報答!崩蠞O翁把她載到縣府門外。韋少府已經(jīng)上任多日了。韋氏到門前,讓進去報告說孟家十三姐來了。韋生不信,說:“十三姐跟著孟郎入蜀地去了,哪能忽然上這兒來!”韋氏讓傳話人詳細地述說因由。韋生雖然吃驚,也沒有深信。出來一看,他姐姐號哭起來,述說她的苦難遭遇,顏色萎靡憔悴,簡直不可言狀。于是讓她進屋休息。不久也就平復了。韋生始終有所懷疑。后幾日,蜀中的兇信果然到了,韋生心里這才開朗起來,才更加悲喜交加。他酬謝老漁翁二十千錢,派人把姐姐送往蜀地。孟氏悲喜無比。幾十年后,韋氏的表弟裴綱,貞元年中,還做洪州的高安尉,他親口講述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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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頊

唐建中初,有樂安任頊者,好讀書,不喜塵俗事,居深山中,有終焉之志。嘗一日,閉關晝坐。有一翁叩門來謁,衣黃衣,貌甚秀,曳杖而至。頊延坐與語。既久,頊訝其言訥而色沮,甚有不樂事。因問翁曰:“何為而色沮乎?豈非有憂耶?不然,是家有疾而翁念之深耶?”老人曰:“果如是。吾憂俟子一問固久矣。且我非人,乃龍也。西去一里有大湫,吾家之數(shù)百歲,今為一人所苦,禍且將及。非子不能脫我死,輒來奉訴。子今幸問我,故得而言也。”頊曰:“某塵中人耳,獨知有詩書禮樂,他術則某不能曉。然何以脫翁之禍乎?”老人曰:“但授我語,非藉他術,獨勞數(shù)十言而已!表溤:“愿受教授!蔽淘:“后二日,愿子為我晨至湫上。當亭午之際,有一道士自西來者,此所謂禍我者也。道士當竭我湫中水,且屠我。子伺其湫水竭,宜厲聲呼曰:“天有命,殺黃龍者死?言畢,湫當滿,道士必又為術,子因又呼之。如是者三,我得完其生矣。必重報。幸無他為慮。”頊諾之。已而祈謝甚懇。久之方去。后二日,頊遂往山西,果有大湫,即坐于湫旁以伺之。至當午,忽有片云,自西冉冉而降于湫上。有一道士自云中下,頎然而長,約丈余,立湫之岸,于袖中出墨符數(shù)道投湫中。頃之,湫水盡涸,見一黃龍,帖然俯于沙。頊即厲聲呼:“天有命,殺黃龍者死!”言訖,湫水盡溢。道士怒,即于袖中,出丹字數(shù)符投之。湫水又竭,即震聲呼,如前詞。其水再溢,道士怒甚。凡食頃,乃出朱符十余道,向空擲之,盡化為赤云,入湫。湫水即竭,呼之如前詞。湫水又溢。道士顧謂頊曰:“吾一十年始得此龍為食,奈何子儒士也,奚救此異類耶?”怒責數(shù)言而去。頊亦還山中。是夕,夢前時老人來謝曰:“賴得君子救我。不然,幾死道士手。深誠所感,千萬何言。今奉一珠,可于湫岸訪之,用表我心重報也!表溚鶎ぶ,果得一粒徑寸珠,于湫岸草上,光耀洞澈,殆不可識。頊后特至廣陵市,有胡人見之曰:“此真驪龍之寶也,而世人莫可得!币詳(shù)千萬為價而市之。(出《宣室志》)

【譯文】

唐朝建中年初,樂安有一個叫任頊的人,好讀書,不喜歡塵寰俗事,居住在深山之中,有老死深山的志向。曾經(jīng)有那么一天,他關上門,大白天坐于家中,有一個老頭敲門前來拜訪他。那老頭穿黃色衣服,相貌很俊秀,拄著拐杖而來。任頊把他迎進來,坐下來與他說話。談了半天,任頊對他語言迂訥臉色沮喪感到驚訝,看樣子他心中有很不高興的事。于是就問他說:“為什么臉色如此沮喪呢?莫非有愁事嗎?不然,就是你家里有病人,你惦記得太厲害了?”老人說:“果真是這樣,我憂愁地等候你問我已經(jīng)等了很久了,而且我不是人,是龍。往西去一里,有一個大水池,我家在這住了幾百年,現(xiàn)在被一個人所苦,禍事就要來了。除了你,誰也不能讓我擺脫死亡。所以就來求你,有幸你現(xiàn)在就問我,因此就能說出來了!比雾溦f:“我是塵俗中人,只知道有詩書禮樂,其它術業(yè)我就不懂了。這樣怎么能使你擺脫災禍呢?”老人說:“只要我把話告訴你,不用借助其它道術,只勞你說幾十個字罷了!比雾溦f:“那就教我吧!崩项^說:“兩天之后,請你早晨為我到大水池來一趟。正當中午的時候,有一個道士自西而來,他就是所說的禍害我的人。道士會把我池中水弄干,而且殺我。等到池水干了,你就尖聲喊道:‘上天有命令,殺黃龍者死!’說完了,水池應當又滿了。道士一定又施法術,你就再喊。如此喊三次,我就能保全性命了。我一定重重地報答你,希望不要有其它顧慮。”任頊答應了他,而后他乞求致謝特別懇切,老半天才離去。兩天后,任頊就來到山西,果然有一個大水池。他就坐在水池旁邊等著。到了正午,忽然有一片云,從西慢慢地飄來,緩緩降到水池邊。有一個道士從云中走出來。這道士身體頎長,大約一丈還多。道士立在池邊,從袖子里取出幾張墨色符扔到池中,立刻,池水全部干涸。但見一條黃龍緊貼著池底俯臥在泥沙之中。任頊立即大聲喊道:“上天有命令,殺黃龍的死!”喊完,池水馬上又漲滿。道士生氣了,就從袖中又取出幾張紅字符投到池中,池水又干了。任頊又尖聲大喊,喊法和剛才一樣。池水就又滿了。道士氣壞了,一共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就取出十多張紅色符向空中拋去,紅符全都化成紅云,紅云落到池中,池水再一次枯竭。任頊照樣再高喊一次,池水再一次溢滿。道士看著任頊說:“我花費了十年的功夫才弄到這條龍吃,你一個讀書人,為什么還要救它這個異類呢?”他憤怒地責備了幾句便離去了。任頊也回到山中。這天晚上,任頊夢到前幾天那個老頭對他說:“全仗您救了我,不然的話我已經(jīng)死在道士手上了。我心里實在是感恩戴德,千言萬語難以表達這種心情,現(xiàn)在奉獻您一顆珍珠,可以在池邊找到,用來表示我感恩重報之心!比雾湹匠剡呉徽,果然在池邊草叢中找到一顆徑寸的大珍珠,光亮耀眼,洞澈潤潔,沒人知它的價值。任頊特意把它拿到廣陵市上去賣,有一個胡人看到了說道:“這是真正的驪龍之寶,而世人沒有能得到的!焙擞脭(shù)千萬的價錢把珍珠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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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齊嵩

貞元十二年,趙齊嵩選授成都縣尉,收拾行李兼及仆從,負札以行,欲以赴任。然棧道甚險而狹,常以馬鞭拂小樹枝,遂被鞭梢繳樹,猝不可脫,馬又不住,遂墜馬。枝柔葉軟,不能礙挽,直至谷底,而無所損。視上直千余仞,旁無他路,分死而已。所從仆輩無計,遂聞于官而歸。趙子進退無路,墜之翌日,忽聞雷聲殷殷,乃知天欲雨。須臾,石窟中云氣相旋而出。俄而隨云有巨赤斑蛇,粗合拱,鱗甲煥然。擺頭而雙角出,蜿身而四足生。奮迅鬐鬣,搖動首尾。乃知龍也。趙生自念曰:“我住亦死,乘龍出亦死,寧出而死!迸数埼捕狡渖,龍乘云直上,不知幾千仞,趙盡死而攀之。既而至中天,施體而行。趙生方得跨之,必死于泉矣。南視見云水一色,南海也。生又嘆曰:“今日不葬于山,卒于泉矣!倍垖⒌胶,飛行漸低。去海一二百步,舍龍而投諸地。海岸素有蘆葦,雖墮而靡有所損。半日,乃行路逢人,問之。曰:“清遠縣也。”然至于縣,且無伴從憑據(jù),人不之信,不得繾綣。迤邐以至長安,月余日,達舍。家內(nèi)始作三七齋,僧徒大集。忽見趙生至,皆驚恐奔曰:“魂來歸!壁w生當門而坐,妻孥輩亦恐其有復生。云:“請于日行,看有影否!壁w生怒其家人之詐恐,不肯于日行。疏親曰:“若不肯日中行,必是鬼也!币娳w生言,猶云:“乃鬼語耳!绷季,自敘其事,方大喜。行于危險,乘騎者可以為戒也。(原闕出處,明抄本作“出《博異志》”)

【譯文】

貞元十二年,趙齊嵩被選授為成都縣尉,收拾行李,率領仆從,帶著公文上路,前去赴任。然而棧道非常高險而且狹窄,常常用馬鞭子拂到小樹枝,于是鞭梢絞到樹上,一時解不下來。而馬又不能停下,就掉到馬下。樹的枝葉柔軟輕細,不能把他攔住,他便一直滾到谷底。但是他并沒有受傷。往上一看,石壁直上一千多仞,旁邊也沒有路,按理是非死不可了。跟來的仆從們無計可施,就把這事報了官,然后就回去了。趙齊嵩進退無路。第二天,他忽然聽到雷聲大作,才知道天要下雨。不一會兒,一個石洞中云氣翻騰涌出,有一條赤斑巨蛇隨著云氣顯露出來。這蛇有合抱粗。鱗甲煥然有光。它擺頭露出雙角,屈身露出四腳,鬐鬣振奮,頭尾齊搖,這才知道這是龍。趙齊嵩心中想道:“我在這等著也是死,我乘龍出去也是死,我寧肯出去死!”于是他抓住龍尾,趴到龍身上去。龍乘云直上,不知已飛上幾千仞高。趙齊嵩拼死地抓住不放。然后到了高空,龍蜿蜒而行,趙齊嵩這才能跨上去。一定要死到泉水中去了。向南看水天一色,那是南海。趙齊嵩嘆道:“今天不死在山上,死到泉里了!”然而龍將到海的時候,飛行漸漸降低。離海還有一二百步,他就撒開手從龍身上跳下來。海邊一向有蘆葦,他雖然跳下來卻沒有摔傷。半天才路遇一人,一打聽,這地方是清遠縣。但是到了縣衙之后,他身邊沒有伴從憑據(jù),人家不相信他,不能向人陳述自己的際遇。走許多日子到了長安,一個多月到了家。家里正給他“燒三七”,僧徒大集。人們忽然發(fā)現(xiàn)趙齊嵩來了,都嚇得撒腿就跑,說是他的魂回來了。趙齊嵩迎門坐下,妻兒老小也怕他是死而復生,說:“請你到陽光下走一走,看你有沒有影子!壁w齊嵩很生氣,不肯到陽光里去走。疏遠的親屬便說:“如果他不肯到陽光下走走,那就一定是鬼!”見到他說話,還說這是鬼在講話。許久,趙齊嵩自己詳盡地述說了死里逃生的過程,人們這才大喜。騎馬走在危險之中的人,可以引以為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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