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歷山
齊州城東有孤石,平地聳出,俗謂之歷山。以北有泉,號(hào)舜井。東隔小街,又有石井,汲之不絕,云是舜之東家之井。干元中,有魏炎者于此題詩曰:“齊州城東舜子郡,邑人雖移井不改。時(shí)聞洶洶動(dòng)綠波,猶謂重華井中在。”又曰:“西家今為定戒寺,東家今為練戒寺。井中投一瓶,兩井相搖響!睕濞又曰:“齊南郡里多沮洳,娥皇女英汲引處。竊向池中深畊來,澆茆畦土平流去。”炎雖文士,其意如是,則誠以為舜之所居也。按鄭玄“歷山在河?xùn)|!睉(yīng)物云:“在雷澤。”皇甫謐云:“在濟(jì)陰。”今東齊也名歷城,與舜耕歷山其名相涉,故俗人混同。其說在河?xùn)|者近是。
二朱山
密州之東,臨海有二山。南曰大朱,北曰小朱。相傳云仙人朱仲所居也。按朱仲,漢時(shí)人,仙傳所載,不言所居。若爾,朱仲未居之前,山無名乎此西北數(shù)十里,有春秋時(shí)淳于城。淳于,州國也。吳楚之人謂居為千古,謂州為朱然。則此山當(dāng)名州山也。漢末崔炎于高密從鄭玄學(xué),遇黃巾之亂,泛海而南,作《述初賦》,其序云:“登州山以望滄海!睋(jù)其處所,正相合也。大朱東南海中有句游島,去岸三十里,俗云句踐曾游此島,故以名焉。《述初賦》又云:“朝發(fā)兮樓臺(tái),回盼子句榆,朝食兮島山,暮宿兮郁州!庇糁,今海州東?h,在海中!晉書》石勒使季龍討青州刺史曹嶷,嶷欲死保根余山,然則句榆、根余當(dāng)是一山,亦聲之訛變耳。
嶧山
兗州鄒嶧山,南面平復(fù)。東西長數(shù)千步,廣數(shù)步。其處生桐柏,傳以為貢嶧陽孤桐者也。土人云:“此桐所以異于常桐者,諸山皆廢地兼土,惟此山大石攢倚,石間周回皆通人行,山中空虛,故桐木絕響,以是珍而入貢也。”按《漢書.地理志》:“下邳縣西有葛嶧山,古之嶧陽下邳也。”郭緣生《述征記》云:“嶧山在下邳西北,多生梧桐,則《禹貢》嶧陽下邳者是也!薄多u山記》云:“鄒山,蓋古之嶧山,始皇刻碑處,文字分畛,始皇乘羊車以上,其路猶存。”按,此地春秋時(shí)邾文公卜遷于嶧者也。始皇刻石紀(jì)功,其文李斯小篆。后魏大武帝登山,使人排倒之,然而歷代摹拓以為楷則。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火焚之,由是殘缺,不堪摹拓。然尤止官求請(qǐng),行李登涉,人吏轉(zhuǎn)益勞敝。有縣宰取舊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數(shù)片,置之縣廨,須則拓取。自是山下之人,邑中之吏,得以休息。今閑有嶧山碑,皆新刻之碑也。其文云:“刻此樂石!睂W(xué)者不曉樂石之意。顏師古云:“謂泗濱磬石作此碑。”始皇于瑯琊、會(huì)稽諸山刻石,皆無此語。惟嶧山碑有之,故知然也。
羑里城
相州湯陰縣北有羑里城,周回可三百余步,其中平實(shí),高于城外地丈余,北開一門。相傳文王演《易》之所。書曹子建《詰紂文》云:“崇侯何功乃用為輔。西伯何辜囚之囹圄。囹圄既成,負(fù)土既盈,興立炮烙,賊害忠貞。觀此意,見文王見囚之地,紂使負(fù)土,實(shí)此城也。未詳子建所據(jù)。今按,此東頓邱、臨黃諸縣,多有古小城,或周一里,或三百步,其中皆實(shí)。郭緣生《述征記》云:“彭城郡有秺城,云是崇侯冢。自淮迄于淮河上,城而實(shí)中秺丘壟可阻,謂之固。然則小城而實(shí),皆古人因依立冢,以為保固。子建所云:“負(fù)土既盈”,或承流俗之傳耳。大歷中,湯陰有一尉,姓張,與數(shù)人同行,過羑里城。或問此是何城,張尉答曰:“此是郭令公圍相州時(shí)所筑!被蛟:“此是羑里城。紂囚文王之處。何關(guān)郭令公筑?”張尉曰:“某比在河南,是不知文王與紂事,只將謂令公所筑也!
文宣王廟樹
兗州曲阜縣文宣廟門內(nèi)并殿西南,各有伯葉松身之樹,各高五六丈,枯槁已久。相傳夫子手植。永嘉三年,其樹枯死。至仁壽元年,門內(nèi)之樹忽生枝葉,干封二年復(fù)枯。俗稱千年木,療心痛。人多竊割削之,樹身漸細(xì)。去地丈余,皆以泥累泥封,猶不免焉。亦有取為笏者也,色紫而甚光澤。肅宗時(shí),二樹猶在。廣德初,御史大夫李季卿河南宣慰,過曲阜,謁文宣王廟,因遍尋魯中舊跡。縣使一老人導(dǎo)引,每至一所,老人輒指云,此是顏?zhàn)勇?此是魯靈光殿階,此是泮宮。季卿聞之皆沈吟嗟賞,曰:“此翁真魯人也!贝沃脸厮,復(fù)指之:“此是釣魚池!奔厩鋯栐:“何人釣魚?”老人對(duì)曰:“魯人靈光此釣魚!奔厩湓:“魯人敗矣!庇钟诼穫(cè)見古碑,季卿問是誰碑,諸君并不能對(duì)。有一尉遽走至碑下,仰讀其題云“李君德政碑”,走還白云:“李君德政碑!奔厩湫υ:“此與魯人靈光何異?”
孟嘗鑊
青州城南佛寺中,有古鐵鑊二口,大者四十石,小者三十石,制作精巧。又有一釜,可受七八石,似甕而有耳。相傳云是孟嘗君家宅,鑊釜皆是孟嘗君之器也。至德初,胡寇南侵,司馬李伾毀其大鑊,以造兵仗。其小鑊及釜,僧徒懇請(qǐng)得免。至今以鑊燒長明燈,釜以貯油。按孟嘗君門客三千人,當(dāng)時(shí)應(yīng)有此器。然至今千余歲,累經(jīng)喪亂,何能使茲二器如日棠之勿翦乎或恐傳者之妄。
佛圖澄姓
刑州內(nèi)邱縣西右中邱城寺有碑,后趙石勒光初五年所立也。碑云:“太和上佛圖澄愿者,天竺大國附賓小三之元子。本姓濕,所以言濕者,思潤理國,澤被無外,是以號(hào)之為濕。”按《高僧傳》、《名僧傳》、《晉書.藝術(shù)傳》,佛圖澄并無此姓。今云姓濕,亦異聞也。大歷中,余因行縣,憩于此寺,讀碑見之。寫寄陸長源,長源大喜,復(fù)書致謝。
巨骨
李司徒勉在汀州,曾出異骨一節(jié),正可為硯。云在南海時(shí),有遠(yuǎn)方客所贈(zèng),云是蜈蚣脊骨。又太子少師薛萼為邢州留后,亦有大骨。面廣尺余,形圓有兩耳,高可三四寸。云洺州人掘漳河古堤,于甕中所得。刺史魏凌知萼愛奇,故封寄焉。題云:“閻老王尾□骨!绷枧c萼酒徒相狎,故有此戲。
大魚腮
海州土俗工畫,節(jié)度令造海圖屏風(fēng)二十合。余時(shí)客海上,偶于州門見人持一束黑物,形如竹篾。余問之,其人云:“海魚腮中毛,擬用作屏風(fēng)貼!币騿査,云:“數(shù)十年前,東海有大魚,死于岸上,收得此。惟堪用為屏風(fēng)貼,前后所用無數(shù)!苯窆僭炱溜L(fēng),搜求得此,奇文異色,澤似水牛角。小頭似豬鬃,大頭正方。長四五寸,廣可一寸,亦奇物也。今人間大魚腮中翣毛長不盈寸,此物乃長四五寸,魚亦大矣。《交廣記》云:“吳時(shí),滕循為廣州,人或言蝦須有一丈長,循不之信,其人后故至東海取蝦須長四丈四尺,封以為寄。”魚腮長五尺,無足怪者。
竊蟲
人家有小蟲,至微而響甚細(xì)。尋之,卒不可見。俗人以其難見,號(hào)“竊蟲”云有此者不祥。余曾睹此蟲,大如半胡麻,形鼠婦,有兩角,白色。振其頭,則有聲,或時(shí)暫止,須臾復(fù)振。牀壁窗戶之間、暗黑之處,多有之。拾遺孟匡朝貶賀州,作《竊蟲賦》,比之鬼魅,似都不識(shí)此蟲。
霹靂
人閑往往見細(xì)石,赤色,形如小斧,謂之霹靂斧。云被霹靂處,皆得此物。余曾于小朱山僧海德房中見一石,與前后所見者相類。問:“將此何用曰:“房中大石,往年被霹靂為兩段,于霹靂笮得此。俗謂之霹靂楔,偶然收之,無所用也!卑础缎杏洝吩:“玉門之山西有國山,山上有廟,國人歲歲出礸數(shù)千,名曰霹靂,給霹靂用。從春至秋乃罷!敝T字書檢無礸字,《禮記》有雜金鉆、牛骨鉆,礸音為祖合。礸字石傍,與金相類,讀宜同矣。盛宏之《荊州記》亦載南中雷神,有洪五之事。然則俗傳霹靂之石,其信然乎夫雷者,陰陽薄觸之為耳。激怒尤盛,或當(dāng)其沖,則謂之霹靂。若以為神道譴怒,而降之罰,又何待一拳之石,以成其威耶
魚龍畏鐵
海州南有溝水,上通淮楚。公私漕運(yùn)之路也。寶應(yīng)中,堰破水涸,魚商絕行。州差東海令李知遠(yuǎn)主役修復(fù),堰將成輒壞。如此者數(shù)四,用費(fèi)頗多,知遠(yuǎn)甚以為憂;蛘f梁代筑浮山堰,頻有缺壞,乃以鐵數(shù)萬斤,墳積其下,堰乃成。知遠(yuǎn)聞之,即依其言而塞穴。往堰之將壞也,輒聞其下殷如雷聲。至是,其聲移于上流數(shù)里。蓋金鐵味辛,辛能害目,蛟龍護(hù)其目,避之而去,故堰可成。大歷中,刑部郎中程皓家在相州,宅前有小池,有人造劍,于池內(nèi)淬之,蛇魚皆死。余家井中有魚數(shù)十頭,因有急,家人以藥杼投之于井,信宿魚皆浮出,知魚亦畏鐵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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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 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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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1回 李節(jié)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
-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縱欲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