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則 林軍師
竹山都華陽、下壟之間皆濱海。西北平原沃衍,一望良田。東南汪洋千頃,民之居其鄉(xiāng)者,耕漁半焉。
潮地三年荒歉,余下車,斗米三百錢,地產(chǎn)番薯可代谷,一斤鬻錢十二。佃戶抗租,踵相接也。
幸迓天休,風(fēng)雨以時,歲登大有,斗米僅四十,薯十斤方獲四文。萬井盈寧,民生和樂。川澤獻瑞,前溪生白蛤,后溪產(chǎn)蚶苗,皆數(shù)十年來未有之異。小舟千百,朝集暮歸。水面喧囂,如同海市。則有勢家大豪,或出壟斷,藉稱祖業(yè),霸踞泊汊。余方厲禁之,不許與小民爭利,而恐其未盡絕也。
一日,有下壟民吳云鳳呈監(jiān)生鄭之鳳、鄭之秀霸占官溪。
凡小艇捕蚶者,日納鄭氏錢三十文,名曰“花紅”。云鳳因七之鳳月十八日納錢稍緩,鄭之秀率僮仆曾阿重等十余人,擊碎小艇,仍擒云鳳至艙私刑,甚屬非禮。謹(jǐn)抄粘督憲嚴(yán)禁紳衿勢豪冒稱海主告示上呈,伏乞按律申究。而吳阿萬、吳兆華、吳兆備、吳云潮等各有呈詞,合口齊聲。余思,鄭為潮陽巨族之秀,兄弟監(jiān)生,霸溪專利,情似可信。況其毀舟斗毆,必非全無根據(jù)者也。
飛差攝訊,則鄭之鳳先于是月十八日來稟:吳阿萬等抗租恣橫,殺傷田主鄭之秀,搶剝衣服銀錢。經(jīng)檄發(fā)馮尉驗訊,裂顱破鼻,重傷種種。而吳家抗不到案,且分遣親人往督、撫、藩、臬、道、府各轅門,告鄭氏霸海橫抽。余思:欠租角口亦屬細故,果如鄭稟所云,吳家何以疾痛迫切,兩日之間,多人上省遍呼制、撫各當(dāng)?shù)?又似有大冤大苦,不能頃刻緩者也。
集兩造于庭,鞫訊之,則抗租逐毆是實,橫抽毀船全屬子虛。余曰:“噫!異哉!鄉(xiāng)保里民皆畏鄭氏至此乎?”約長林青云、保正盧紹先、鄉(xiāng)長邱開發(fā)、里民曾朝等,皆指天誓日,代為鄭氏稱冤。且言,八鄉(xiāng)人民,并無聽見鄭家有霸占溪海之事。如鄭之鳳、鄭之秀果系橫抽毀船,伊等皆愿代鄭坐罪。
余謂吳云鳳日:“汝等連年歉收,今歲初登大有,數(shù)載積逋,安能盡償?即有掛欠田租,亦屬尋常之事。田主不以情相恤,刻意取盈,已非主佃休戚相關(guān)之誼。而鄭生生長巨族,強橫成風(fēng),汝等不能甘受,或有拒之過當(dāng),此事甚小,汝何必掩諱實情,妄加以霸海橫抽之大罪?若使上司允行,必將直窮到底,水落石出,自罹誣誑反坐。此訟師誤汝也。”
云鳳曰:“誠如明鏡。因吳阿萬、吳云潮、吳永祥等,有欠舊租數(shù)石,田主至家迫取,甚為暴戾。阿萬令我等群詈逐之。追至下地鄉(xiāng),田主傾跌仆地,我揮拳傷其口鼻,永祥執(zhí)木棍擊其頭顱。當(dāng)為邱開發(fā)、曾朝等勸解,各自散去!
問:“同追毆者幾人?”曰:“吳阿萬、吳阿千、吳永祥、吳阿添、吳云萬、吳阿桐、吳阿樂、吳阿二、吳阿鳳與我,共十人耳!眴:“搶銀四兩七錢者誰也?”曰:“阿添、云萬也。我與永祥亦分而用之!眴:“搶衣服被帳者誰也?”曰:“眾人皆有之!痹儆崊前⑷f、云萬、阿添、永祥等諸人,皆無異詞。
余日:“噫!實情得矣!但霸溪橫抽之妙計,往省遍控之高手,決非汝等所及。汝訟師是何姓名?以實言告我則已,不然,將夾汝矣!痹气P曰:“林軍師也!眴:“林軍師何人?”
云鳳、阿萬皆曰:“林軍師乃善為詞狀者。當(dāng)今第一利害有名之人,邑內(nèi)外誰不知之?中余曰:“我不知也!汝且言其名字、住宅!苯栽:“監(jiān)生林炯璧也,家在東門內(nèi),離此不遠。”
因遣役飛拘林炯璧,并密諭差人鄭崗、林州,將其案頭字楮,不論真草巨細,俱取以來。復(fù)問吳云鳳曰:“汝等何以識林軍師?”曰:“吾叔有婿蕭見老,邑內(nèi)監(jiān)生也。引我見之!
問:“何以為謝?”曰:“先送贄儀三兩五錢,許事畢之后,謝金十二兩。軍師言:‘此罪甚大,萬不可以訴免。我有奇計,竟置欠租勿道,反控田主霸占官溪,橫抽虐民。一面遣人赴郡、赴省遍控上司,以壯聲勢?h官聞控列憲,自然不敢拘審。他日奉憲準(zhǔn)行,則我為原告,勢居上風(fēng);使其不準(zhǔn),亦已遷延月日。欠租細故,時過事灰,此萬全之策也。”
言未畢,林炯璧銀頂、衣冠,搖曳而至,言:“監(jiān)生無罪,見召何為?”余曰:“側(cè)聞軍師大名,欲一求教!本艰翟:“監(jiān)生未嘗有事也。”鄭之秀曰:“假監(jiān)耳!冒頂死名林廷捷,被告發(fā)提問,追札報改,禮房有案可查!庇嘣:“真軍師,不論是否假監(jiān),汝且言吳家事如何?”炯璧曰:“我從不識吳家何人!痹气P曰:“軍師不必推托,今奇計弗行矣!本艰倒什怀,曰:“我實不知汝等何事?”云鳳,阿萬皆曰:“此事實軍師所為,我等鄉(xiāng)愚無知,惟軍師之命是聽耳。軍師令我先送贄儀,我則三兩五錢恭敬奉之。軍師令我事畢之后,謝金一十二兩,我則謹(jǐn)凜識之。今霸海橫抽之計不行,軍師當(dāng)別有奇策,不可使眾人受累。”
炯璧猶不承,而差役鄭崗、林州以所獲林炯璧案頭狀稿呈上。披閱之下,則吳云鳳等詞皆在焉。并有為蕭、姚、林、趙數(shù)姓舞弄刀筆,及代人上省告訴之稿。又開列各當(dāng)事款單,積成卷軸,余亦與焉。令林炯璧一一視之,皆點首無辭。惟款單不認(rèn),言諸人悉系親戚,是以代勞,豈敢妄捏款單?且非長作詞狀者,亦無得財。惟吳家三兩五錢是實。余曰:“款單亦無礙,止不宜懸空造作。汝且試條條議論,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不敢自怙過也!
炯璧叩頭力辯。余曰:“姑置之,但汝軍師之稱,始于何時?是汝自加此號以招徠訟客?抑眾人推尊之也?”炯璧曰:“眾人是如此說,犯生原不敢受。”鄭之秀曰:“彼公然受之,今在大庭之上,吳姓呼出許多軍師,彼不辭。”余曰:“林軍師情罪重大,非此案所可完結(jié)。先將吳云風(fēng)、吳阿萬、吳阿添、吳永祥、吳云萬各杖三十,追出所搶贓銀、衣服被帳,及原連租谷,給還田主。仍枷號兩月示眾。羈林軍師于獄,候究明包攬別案詞訟,贓銀確數(shù),按律盡法創(chuàng)懲,以快一邑人心,永垂鑒戒,為移風(fēng)易俗之一助。”
而余適因公奉檄赴省,院司列憲并擬薦調(diào)番禺。以首邑事繁,廢弛已久,留我即日在番視事。余固辭不可,至臘月乃歸。
而不知西谷獲戾,遭意外不測之變,奉參去位。林軍師遂揚揚出獄,以為從今莫敢侮予也。
譯文竹山都的華陽、下壟一帶都靠近大海。向西北望去,一馬平川,沃野良田。東南方向則是汪洋千頃,煙波浩渺。居住在這一帶的老百姓,過著半漁半耕的生活。
可是近三年來,潮州地面卻連遭災(zāi)荒歉收。我剛剛上任的時候,每斗米價三百錢,當(dāng)?shù)禺a(chǎn)的番薯可代替谷米,一斤賣十二錢。佃戶們紛紛抗租,接連不斷。
幸虧趕上老天降福,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每斗米價僅四十錢,十斤番薯才賣四文。各處物產(chǎn)豐盈,環(huán)境安寧,百姓祥和快樂。山川水澤出現(xiàn)了不少祥瑞之兆,前溪生出白蛤蟆,后溪產(chǎn)出暗蚶苗,這都是數(shù)十年來從未有過的奇異之事。千百只小船,朝集暮歸。水面上熱鬧喧嚷,如同海市。有權(quán)勢的家門大戶,從中壟斷,借口說是祖業(yè),霸占湖泊港漢。我準(zhǔn)備嚴(yán)厲禁止,不許豪門大戶與百姓爭利,但擔(dān)心能不能杜絕這種現(xiàn)象。
有一天,下壟百姓吳云鳳來告監(jiān)生鄭之鳳、鄭之秀霸占官溪。說凡是捕捉蚶苗的小船,每人必須向鄭家交錢三十文,名為“花紅”。吳云鳳因為七月十八日交納“花紅”錢稍晚了點,鄭之秀便率領(lǐng)仆人曾阿重等十余人,砸碎了他的小船,并把他捉到艙中私自上刑,實在是不合禮法。他還將總督嚴(yán)禁縉紳勢豪冒稱海主的告示,恭恭敬敬地呈上,懇請對鄭之鳳等按法律深究。吳阿萬、吳兆華、吳兆備、吳云潮等人也各有呈狀,眾口一詞。我想:鄭家為潮陽一帶有名的大戶人家,兄弟倆都是監(jiān)生,霸占溪流據(jù)為已有以獲專利,這情形好像可信。況且說他砸爛百姓的船只,打架斗毆,想必不會是全無根據(jù)。
我便火速差人捉拿鄭、吳雙方審訊。鄭之鳳于這月十八日先來稟告說,吳阿萬等恣意橫行,抗拒交租,打傷田主鄭之秀,并剝?nèi)ヒ路?搶去銀錢。派馮縣尉檢驗訊問,鄭之秀頭裂鼻破,重傷幾處。而吳家拒不到案,并分別遣派親人到總督巡撫、藩臺、臬臺、道臺、知府各級衙門,告鄭家霸占海面,橫收捐稅。我想:因拖欠租稅而發(fā)生的口角不過是小事一樁,如果像鄭之鳳所說,吳家為什么這樣緊迫難忍,兩天之間,便有多人上省,告遍了總督、巡撫等各級衙門,又好像有大冤大苦,刻不容緩,需要立即昭雪。
我將原、被告雙方集中在大堂之上開始審訊,原來抗租、追逐、斗毆是實,而橫抽“花紅”、砸毀船只全是造謠。我說:“噫!奇怪呀!鄉(xiāng)長、保長、村民百姓都這樣懼怕鄭氏嗎?”
約長林青云、保長盧紹先、鄉(xiāng)長邱開發(fā)、百姓曾朝等,都指天發(fā)誓,替鄭氏喊冤。并說八鄉(xiāng)百姓,沒有誰聽說鄭家霸占溪水海面之事。如果鄭之秀果真曾橫征“花紅”、砸毀民船,他們都愿意替鄭氏承擔(dān)罪名。
我便對吳云鳳說:“你們這些人因為連年歉收,今年剛獲豐收,好幾年積累拖欠的租稅,怎能一下子還清?即使還有掛欠的田租,也屬于尋常之事。田主不能體恤,用盡心思追繳,這不失了主佃之間休戚相關(guān)的情誼。鄭氏兄弟身為監(jiān)生,生長在巨族大戶,養(yǎng)成強橫之風(fēng)。你們不肯甘心忍受,也可能抗拒過分,這些都是小事情。你們何必掩蓋實情,妄加霸占溪海、橫抽‘花紅\’的大罪呢?如果上司受理此案,必將追究到底,弄個水落石出,到時候自己落個騙人誣告的反坐罪名。這都是訟師害了你們啊!
吳云鳳說:“老爺真是明鏡高懸。因為吳阿萬、吳云潮、吳永祥等欠下舊租數(shù)石,田主到各家催取,粗暴兇狠,不講道理。阿萬讓我們齊聲叫罵,把他趕走。趕到下地鄉(xiāng)時,田主跌倒在地,我揮起拳頭,打傷他的口鼻,永祥用木棍擊破他的頭顱。當(dāng)下為邱開發(fā)、曾潮等勸開,各自散去!
我再問:“一同追逐毆打的共有幾人?”他回答說:“有吳阿萬、吳阿千、吳永祥、吳阿添、吳云萬、吳阿桐、吳阿樂、吳阿二、吳阿鳳和我,一共十個人。”我問:“是誰搶走了四兩七錢銀子?”他說:“是阿添和云萬,我和永祥也分用了!蔽矣謫:“是誰搶了衣服被帳?”他回答說:“大家都有!痹賹弳枀前⑷f、吳云萬、吳阿添、吳永祥等人,說的都沒什么不同。
我說:“噫!我得到實情了。但是,你們想不出說田主霸占溪海、橫征‘花紅\’的妙計,你們中間也出不了上省遍告的高手。這些都是你們的訟師的主意,那他叫什么姓名?實話告我則罷;不然,就把你們夾起來!”吳云鳳說:“是林軍師。”
我問:“林軍師是什么人?”吳云鳳、吳阿萬都說:“林軍師是善于寫狀的人,當(dāng)今第一厲害而且有名的人,縣內(nèi)縣外誰不知道?”我說:“我就不知道。你說出他的名字、住處!彼麄兌颊f:“林軍師就是監(jiān)生林炯璧,家住在東門內(nèi),離這里不遠。”
我就派遣差役火速拘捕林炯璧,并秘密告訴差人鄭崗、林州,將他案頭字紙,不管楷書、草書,大字小字,全都取來。
又問吳云鳳說:“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林軍師的?”他回答說:“我叔叔有個女婿名叫蕭見老,是縣里的監(jiān)生,是他替我引見的。”
我問:“你們是怎么謝他的?”他回答說:“先送了見面禮三兩五錢銀子,并答應(yīng)他等事情辦完后,再給謝金十二兩銀子。軍師說:‘你們這罪很大,萬不能告狀免掉。我有妙計,先把欠租一事放到一邊不提,反告田主霸占官溪,橫征“花紅”,虐待百姓。一邊派人到府、到省向各級上司控告,以壯聲勢?h官聽說你們已經(jīng)向各上司控告,自然不敢擅自拘捕審問。到時奉上司之命開審此案,那么我們就是原告,占據(jù)上風(fēng)了。如果不準(zhǔn)此案,也已推遲了時間,欠租這種小事,時間一過,小事化了。這才是萬全之策!
話還未完,只見林炯璧戴著銀頂,衣冠整整,搖搖擺擺地來到跟前,說:“監(jiān)生無罪,大人召我來有何公干?”我說:“聽說軍師大名,想當(dāng)面求教!绷志艰嫡f:“監(jiān)生我未嘗有什么事!编嵵阏f:“他是個假監(jiān)生!監(jiān)生林廷捷死了,他冒名頂替,曾被告發(fā)提問,追補公文,報改除名,縣衙禮房就有案可查!蔽艺f:“真軍師,不論他是否是假監(jiān)生,你且把吳家的事說說如何?”林炯璧說:“我從不認(rèn)識吳家什么人!”吳云鳳說:“軍師不必推托,現(xiàn)在妙計不靈了!”炯璧故意不承認(rèn),說:“我實在不知道你們的什么事!眳窃气P、吳阿萬都說:“此事確實是軍師所為,我等鄉(xiāng)間愚民無知,一切都聽軍師的。軍師讓我先送見面禮,我就恭恭敬敬地送去銀子三兩五錢。軍師讓我事成之后再送謝金十二兩銀子,我謹(jǐn)記在心中。如今,霸海橫抽之計不靈了,軍師當(dāng)別有良策,不要讓大伙受連累了。”
林炯璧還不肯認(rèn)罪,差役鄭崗、林州將他們所查獲的林炯璧桌上的狀稿呈上。翻閱一看,吳云鳳的狀詞都寫在上面。此外還有他為蕭、姚、林、趙數(shù)姓舞弄刀筆,及代人上省告狀的狀子底稿。并開列各當(dāng)事人款單,積成卷軸,連我也在其中。
我讓林炯璧觀看。他點頭承認(rèn),無言以對,只是不承認(rèn)款單,說:“那些人全是親戚,所以代勞,豈敢隨意捏造款單?我又不是長作詞狀的,也沒得到錢財。只有收了吳家三兩五錢銀子是實有其事!蔽艺f:“有款單也沒有什么妨礙,只是不宜憑空造作。你且把這事一件件說清楚。至于說到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不敢自己堅持過錯!
林炯璧連連叩頭,極力爭辯。我說:“這些先放到一邊。你這個軍師的稱號,始于何時?是你自己給自己加封的稱號,借以招徠打官司的人?還是大家推舉尊稱的?”林炯壁說:“大家都這么說,犯生原不敢接受!编嵵阏f:“他公然接受這個稱號。今天在大堂之上,吳家很多人喊他軍師,但他并未推辭!蔽艺f:“林軍師罪情重大,不是此案可以完結(jié)的。先將吳云鳳、吳阿萬、吳阿添、吳永祥、吳云萬分別杖脊三十,追出所搶贓銀、衣服、被帳,原來所欠租谷,還給田主。還要帶上木枷,示眾兩個月。林軍師先關(guān)在獄中,等待查明他包攬其他詞訟及接受贓銀確切數(shù)字后,按照法律懲處,以快全縣人心,垂戒今后,有助于移風(fēng)易俗!
當(dāng)時我適奉命因公到省里,省里各位大人打算將我推薦調(diào)至番禺,因為省里首縣事情紛繁,很多事廢弛已久,留我即日起在番禺視事。我雖堅決推辭,但未被允許,直到臘月才返回。
沒料到因?qū)徖砦鞴饶羌缸佣@罪,遭逢意外不測之變,被彈劾革職。此時,林軍師洋洋得意地出了獄,因為他自認(rèn)從今以后再也不會有人敢揭他的老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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