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來一紙說東坡

  興來一紙說東坡

  游走釋林佛海,高山仰止,滄海橫流。高僧大德亦不為奢,善士居者與佛陀之福緣,可說是見經(jīng)見薄。

  上文提到蘇東坡可謂文人侍佛中的魁首了。蘇軾才華橫溢,胸藏錦繡。“興來一揮百紙盡,駿馬攸忽踏九洲”。既有“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之雄渾,又兼“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的溫婉清麗。

  筆鋒迥異,意境非常,何以如此大的反差呢?禪之使然也!

  宋代時期正是禪學(xué)大行其道的時候。當(dāng)時主流社會(尤其是文人逸士)都廣受禪學(xué)的影響,蘇軾概莫能外。

  蘇軾一生聚散無常,仕途沉浮不定,時至中年愛人仙逝,這都加深了他對禪教的尋求和渴慕。因此他的一生為我們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禪詩。

  年輕時候的蘇軾追求政治抱負(fù)的實現(xiàn)醉心于仕途,直到一次因病得閑抱病游覽杭州的祖塔院后才有所感悟,作出了【病中游祖塔院】的佳作:

  紫李黃瓜林路香,

  烏紗白葛道衣涼。

  閉門野寺松陰轉(zhuǎn),

  欹枕風(fēng)軒客夢長。

  因病得閑殊不惡,

  安心是藥更無方。

  道人不惜階前水,

  借與匏樽自在嘗。

  因為偶然得病,結(jié)果讓蘇軾悟出了:因病得閑殊不惡,安心是藥更無方的禪機。是啊,人生在世短短,榮華富貴追追,哪一天才能夠有時間真正為自己的生命來考慮呢?

  如今,我們不是流行這樣的短語嗎?

  我們工作是為了我們能夠更好的活著嗎?

  我門的辛苦付出是為了生活更加幸福嗎?

  “因病得閑殊不惡,安心是藥更無方。”也許有些道理只有等到生命不堪重負(fù)的時候才能夠悟得,悲哀的是恐怕有些人終生都不會明白!

  另一首禪意非凡的詩,就有了偈語的味道了。

  【琴詩】

  若言琴上有琴聲,

  放在匣中何不鳴?

  若言聲在指頭上,

  何不與君指上聽!

  蘇東坡已經(jīng)明白,世間萬事萬物都遵循著因緣和合相互相生的道理了。一個新鮮事物的出現(xiàn),必然有它產(chǎn)生的道理,一件事情的成功背后必然也有著它成功的基因,凡事皆是因緣和合相互相生。

  【草堂禪師】

  云巖寂寂無窠臼,

  燦爛宗風(fēng)是道吾。

  深信高禪知此意,

  閑行閑坐任榮枯。

  這是一首描寫不同宗風(fēng)的詩。唐朝藥山禪師投石頭禪師門下而悟道,他得道之后。門下有兩個弟子,一個叫云巖,一個叫道吾。有一天,大家坐在郊外參禪,看到山上有一棵樹長得很茂盛,綠蔭如蓋,而另一棵樹卻枯死了,于是藥山禪師觀機逗教,想試探兩位弟子的功行,先問道吾說:“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道吾說:“榮的好!”再問云巖,云巖卻回答說:“枯的好!”此時正好來了一位俗姓高的沙彌,藥山就問他:“樹是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沙彌說:“榮的任他榮,枯的任他枯。”他們?nèi)齻人對樹的成長衰亡有三種不同的意見,寓意他們對修道所采取的態(tài)度,有三種不同的方向。

  從云巖所說的“枯的好”,我們可以知道他所修學(xué)的禪道是寂寂中出發(fā)的,他的宗風(fēng)是不落窠臼的寂靜無為,所以說“云巖寂寂無窠臼”。而道吾說“榮的好”,顯示他后來光芒萬丈的燦爛宗風(fēng)。所以說:“燦爛宗風(fēng)是道吾。”但是超乎云巖道吾二者之上的高沙彌,又如何呢?這里就說明了分別的知識與圓通的智慧之間的不同。

  云巖和道吾,一個說榮的好,一個說枯的好,顯示他們從知識上去分別事相。我們平常所指陳的人間是非、善惡、長短,可以說都是從常識上去認(rèn)識的,都不過停留在分別的知識界而已,但是這位見道的沙彌卻能截斷兩邊,從無分別的慧解上去體認(rèn)道的無差別性,所以說:“榮的任他榮,枯的任他枯。”無分別而證知的世界,才是實相的世界。而我們所認(rèn)識的千差萬別的外相,都是虛假。

  不實,幻化不真的。甚至我們所妄執(zhí)的善惡也不是絕對的,好比我們用拳頭無緣無故的打人一拳,這個拳頭就是惡的;如果我們好心幫人捶背,這個拳頭又變成善的。惡的拳頭可以變成善的,可見善惡本身沒有自性,事實上拳頭本身無所謂善惡,這一切只不過是我們對萬法起的一種差別與執(zhí)著。禪的世界就是要我們超出是非、善惡、有無、好壞、榮枯等等相對待的世界,到達(dá)一種絕對真實和圓融的世界,禪的世界是要我們在生死之外,找尋另一個安身立命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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