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住進(jìn)寺院
石橋邊的老婆婆
十月十七日,天氣晴朗和暖,我和同事去了邢臺玉泉寺。這是我第一次住進(jìn)寺廟,感受人間凈土的氣息和氛圍;也是我第一次與法師近距離接觸,感受智慧和慈悲。
走出邢臺火車站,一眼就望見了崇朗法師。在熙攘的站前廣場上,法師穿著僧衣,在世俗的人群里格外醒目。法師是專門來接我們的。
好像明了我們內(nèi)心隱隱的愿望,師父首先帶我們?nèi)チ诵吓_大開元寺。每跨一道門檻,每進(jìn)一個殿堂,朗師都耐心細(xì)致地給我們講解。我是檻外人,生怕冒犯規(guī)矩,一路只好謹(jǐn)言輕步。好像能夠讀懂人心,朗師把我心中好奇、疑惑的地方幾乎都進(jìn)行了講解:大開元寺的結(jié)構(gòu)格局、歷史變遷等,尤其詳細(xì)講解了凈慧老和尚的弘法功業(yè)—大開元寺里有凈慧老和尚的生平事跡圖片展覽。
回到位于皇寺鎮(zhèn)的玉泉寺,已是下午了。做完晚課,朗師帶我們?nèi)タ椿仕麓宓氖瘶颉?/p>
出寺門,往南,左拐,一條窄窄的河道穿過民居蜿蜒而去。兩邊河岸用石頭壘砌。河水很淺很淺,幾乎不能完全淹過河床,但仍能聽到嘩嘩的聲音,證明這河水是流動的活水。朗師說,河水來自寺門前的龍泉池,龍泉池水來自西邊的山泉。山泉常年不枯,河底也就常年不涸。沿著河邊走去,不時有女人在河邊洗衣。夕陽的余暉給流水以及浣洗的婦人鍍上了一層和暖的金光。還有河岸上的虬曲老樹,也披著夕陽熠熠的光亮。
走過幾座石橋,七曲八拐,我們走進(jìn)了一處年代久遠(yuǎn)的石頭院落。層層迭迭,出出進(jìn)進(jìn),院落連綿曲折。法師介紹說,它是晉商的遺留,有上百年的歷史。當(dāng)年,這里是晉商走向京津的必由之路。
在其中一處逼仄的四合院里,我們見到了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婆婆。朗師告訴我們,老婆婆一心向善,生活非常簡樸,體格也遠(yuǎn)比常人要健旺得多。果然,老婆婆雖已八十有余,但依然脊背挺拔,耳聰目明。婆婆正在屋檐下做飯,腳底下堆放著北瓜土豆之類。見我們到來,趕緊把我們領(lǐng)進(jìn)屋里面。屋里黑黢黢的,一丬土炕,一個長沙發(fā),一條老舊的古時的長幾,緊挨長幾的老舊的四方桌子上供奉著菩薩,菩薩前的香爐里,似乎還有溫?zé)帷_@是全部的家當(dāng),剩余的空間就只夠一兩人轉(zhuǎn)身了。窗戶是糊著窗紙的木欞格子窗。屋頂?shù)哪緳_木椽已近黝黑的顏色。除了屋頂垂掛的一盞昏黃的電燈外,找不到任何現(xiàn)代的氣息。由于房屋老舊,門窗都不嚴(yán)實。朗師說,雖然屋里有煤火,但并不過炕。冬天土炕冰涼,老人家就每晚睡在沙發(fā)上,也不蓋被子,直接和衣而睡。土炕上幾件花色鮮艷的棉襖棉褲,給屋子增添了幾分生動活潑。那針腳細(xì)密的棉襖棉褲是老人給重孫子做的。
老人常常給寺里做針線活,朗師穿的芒鞋就是老人家做的。朗師說,老人家做的鞋子,比別人做的穿著要舒服多了,看起來也特別美觀。老人卻說,師父常常念著她,常常來看她。
老人的生活自給自足,每月的花費才三十元。秋季,老人去山上摘酸棗,然后背到集市上賣掉,一年總共能賣五六百塊錢呢!轉(zhuǎn)身出去另一個院子里,住著一位九十多歲的老婆婆,和老人是妯娌。九十多歲的老婆婆平時也很硬朗,只是這幾日身體稍稍不適,早早地睡下了。每頓飯都是老人做好了,和九十多歲的妯娌一起吃。倆人從不拌嘴。
老人的子孫們都已搬到外面,建起了自己的新房。幾出幾進(jìn)的大宅子,就只有兩位耄耋老人留守。
告別老人,又轉(zhuǎn)上一座石橋。朗師介紹說,這座橋是王家人自己修建的,因為當(dāng)時的王家人口眾多,業(yè)務(wù)繁忙,為自己方便,也為不打攪鄰里,就自己修建了它。我駐足橋上,眼前浮現(xiàn)出長袍馬褂的王家人,昂昂然地來了又去了。那千層底的布鞋踏在堅實的橋面上,步履穩(wěn)健而匆促。他們早出晚歸,悄然無聲,在別人熟睡的夢囈和輕鼾里,不斷地回歸又不斷地出發(fā)。他們并不使強用狠,不欺瞞哄騙,他們只是憑借自己的智慧和辛勤做著大生意。否則,我們見過的這位老人,何以如此至簡至善呢!
大道至簡,大愛無聲。法師和老人不宣揚不矯飾,仁愛慈悲,以最簡單的方式過最健康的生活。
晚上,朗師給我們講解了“緣”、“空”、“因果”等佛家理念。深入淺出,入情入理,娓娓道來。使我對一向敬而遠(yuǎn)之的佛家思想有了全新而深刻的理解,好像剎那間大開了一扇光明。我相信,這些思想,必然轉(zhuǎn)化為自我的人生智慧,使得以后的為人處事更加從容悠游,更加趨向善和美。
雖然僅兩天的時間,卻感受到了法師的慈悲和智慧,超邁和寬容。這樣的品質(zhì),使人安心和喜悅。雖如此,朗師卻并不刻意標(biāo)榜,只是在細(xì)微的不知不覺中弘揚著佛家的慈悲和智慧,關(guān)懷著世俗中勞頓的人們。正所謂“圣賢庸行,大人小心”。
緣
原來,一直以為自己人情練達(dá),能夠看得開,放得下,從容悠游;也一直以為自己品行高端,能夠與人為善,寬容淳厚。可是,與崇朗法師一席談,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滑墮到了一個“小”字里面,卻還在洋洋自得。
崇朗法師的QQ簽名是“隨緣”。我說,出家人都講緣分吧?這緣分的具體內(nèi)涵是什么呢?
法師說,比如,我們一見面,就互相覺得面善,互相很喜悅,都有交談下去的興趣,這就叫做“緣分”或者“善緣”。而有些人,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感覺不順眼,還沒有開口,就沒有好感,甚至產(chǎn)生了厭惡感,這顯然就是違緣了。
我自以為是:是啊,有的人就是“一見鐘情”。不講任何功利目的,我們就成了朋友或知己,互相和悅著,甚至心甘情愿地為對方付出;而有些人呢,卻不能一見鐘情。對這樣一些人,我就一笑而過,熟視無睹了。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啊。
法師糾正說,不能“一見鐘情”的人,是和我們有著“違緣”的人,我們不能視而不見,而是要主動去化解“違緣”,主動去接近他,幫助他,感化他。我們這一生,一是在廣結(jié)善緣,二是在化解違緣。
是啊,生活中,與脾性相投的人友善交往并不難,難的是與那些不順眼不投合的人也友善交往,這才是大境界;庖欢芜`緣,就等于推倒自己面前的一堵墻。如果能夠把那些與我們相關(guān)的違緣,一個個化解,就等于推倒橫亙在我們面前的一堵堵高墻,視野會更加宏闊,心胸會豁然開朗,一天天的日子就會明媚而純凈。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相信那些與我們有著孽緣的對方,也會隨著孽緣的化解,心情更加和悅明朗。
空
原來以為,佛家所說的空,即是虛無,或說無意義。人活在世上,終究要死,所以人生虛無;自然萬物,也都有生有滅,所以萬物虛無。在無限浩渺的宇宙時空里,有哪一種生命是永恒不滅的呢?有哪一種生命不是轉(zhuǎn)瞬即逝的呢?我們的有生之年,不都是白駒過隙彈指一揮間的剎那存在嗎?滾滾長江東逝水,濯足激流,已非前水。這瞬間的生命存在,在幾世洪荒之后,又去哪里尋這副皮囊存在過的些微痕跡呢?這樣理解著空的含義,平日里就不敢碰觸這個概念,生怕把它說破了,就再沒有了生活的勇氣和生命的激情,就只剩下一副庸庸碌碌的皮囊。
崇朗法師卻說,一般人理解的空,很容易滑入悲觀消極的泥淖里去,從而放棄努力,放棄追求。佛家所講的空,是指看得開,放得下,不執(zhí)念。成功、得到,不去無邊陶醉,不去長久沉湎,不得意忘形;挫敗、失去,也不沉淪頹廢;虺苫驍,或得或失,都不執(zhí)念。輕輕地放下,開始新的起點。
看得開,放得下,不執(zhí)念。多么好的人生理念。既不頹廢糾結(jié)于以往的挫折,也不沉迷陶醉于已有的成績。而是以昂揚的姿態(tài)、飽滿的激情、輕松的心境投入到每一個日出,每一個開始!
美國著名心理學(xué)家馬斯洛將人類的需求分為五種,并將五種需求進(jìn)行了等級的劃分,按層次逐級遞升,分別為:生理上的需求、安全上的需求、情感和歸屬的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價值實現(xiàn)的需求。馬斯洛認(rèn)為,當(dāng)人的低層次需求被滿足之后,會轉(zhuǎn)而尋求實現(xiàn)更高層次的需要。這五種需求按金字塔形排列,越往高層次的需求,能夠達(dá)到的人就會越少。顯然,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是人類最高的心理需求,也是最難以達(dá)到的心理需求。佛家思想正是以這樣的觀念來幫助我們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成不驕,敗不餒。精力不做無謂的耗散,歡歡喜喜在路上,在進(jìn)取中。多么好!
因果
崇朗法師說,關(guān)于因果,世人看得太淺近。以為惡人惡行必當(dāng)下報應(yīng),善人善行也必當(dāng)下得福。如果看到惡人當(dāng)?shù)溃迫擞鲭y,就抱怨因果不靈驗,并因而失去對佛教的信心。
我說,是。娜顺3S泻眠\,好像天忘了報應(yīng),這是因為壞人無羞恥心,不守道德規(guī)范,缺少道德底線,吃得香睡得好。但壞人終究下場難堪,因為他養(yǎng)成的壞的行為習(xí)慣已經(jīng)完全背離了世事的規(guī)則,與大眾的美善標(biāo)準(zhǔn)完全相左,甚至激烈沖突。
法師說,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yuǎn)離;人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yuǎn)離。善惡因果并不在眼下鼻尖處,而在于一生,甚至來生、子孫。
聽起來似乎很玄妙,但仔細(xì)揣摩,又何嘗不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善或惡的思想和行為習(xí)慣,都會耳濡目染,從而根脈相傳,所以就有了前世今生的因果關(guān)聯(lián)。
原以為佛教思想很深奧,很遙遠(yuǎn),玄之又玄。其實,它就在我們身邊,就在我們?nèi)粘I畹拿恳惶炖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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