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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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承蒙諸君過愛,開會歡迎,圓瑛自愧德薄才庸,實不敢當。惟是大家有緣一堂聚會,很是一種良好機會,可作為一番佛教之討論。

  夫佛教應行討論之點,不一而足,今天不妨把佛教是消極不是消極,是厭世不是厭世,這問題先來解決;這個問題解決之后,即能解釋世人種種之誤會。因世人多以佛教為消極,為厭世,不生信仰,故印度為佛教之祖國,流傳二千余年,現(xiàn)在幾乎無有佛教。即東流中國,千有余載,而今猶未普及,究其原因,不出三種:一、佛教經書義理深奧,未易領解,由難解故,人多不看,所以不知佛教之精華與佛教之利益。二、佛教徒輩不事宣傳,即有一二窮經明理之士,亦多蘊匱而藏,不行法施,所以世人少聞佛法,聞既不聞,信仰何自而生?三、法門廣大,龍蛇混雜,凡圣交參,賢善之士,遁跡山林,韜光匿采,人多不見,不肖之流,偏在社會,出頭露角,人多輕慢,因不信僧界,并不信佛教。有此三種原因,故佛教不得昌明于世界,F(xiàn)因物質文明之失敗,哲學進步之趨勢,人心漸漸趨向于佛教,其間更有許多仍以佛教為消極,為厭世,而觀望不前者。圓瑛少安儒業(yè),冠入空門,研究教典,垂三十年,深信佛教,實在是積極的,不是消極,是救世的,不是厭世。敢大聲疾呼,而告于我僑胞;試分三部討論:

  一、就佛教本身而論:釋迦降生中印度,為凈飯王太子,因觀老病死苦,大生感觸,人生斯世,而有如是三事,無論何人,皆不能免,即發(fā)勝心,欲求一種方法解脫眾苦。如是可見最初發(fā)心即是為眾,不是為己。至十九歲出家,舍皇宮樂,棄輪王位,難舍能舍;學比丘法,修頭陀行,難行能行;著敝垢衣,行平等乞,循方乞食,難忍能忍。乃至坐菩提樹下,發(fā)廣大誓,謂:‘不成佛道,不起此座。’此皆大精進,大勇猛,其中具四宏誓愿:誓度無邊之眾生,誓斷無盡之煩惱,誓學無量之法門,誓成無上之佛道。此種宏愿,完全是積極的,救世的,不可以其出家,遂謂為消極厭世。譬如世界學者要學一種學術,研究多年,放棄諸事,對其放棄方面觀之,似近消極,對其研究之方面觀之,正是積極,其目的,在犧牲個人,利益群眾,待學成之后,將其所得學術,貢獻世界,利樂眾生;佛亦如是,豈可謂為消極厭世者乎?

  二、就佛之字義而論:梵語‘佛陀’,華譯‘覺者’,乃是大覺悟之人,覺悟一切諸法,無所不知,無所不識。對宇宙人生二者論之,覺悟茫茫世間,蕓蕓眾生,無非業(yè)感。世界,乃眾生同業(yè)所感,共同依止,同得受用。眾生,即個人別業(yè)所感,苦樂果報,各別不同。細分之,同業(yè)之中,亦有別業(yè),別業(yè)之中,亦有同業(yè),一一皆由迷惑妄心所造,依惑造業(yè),依業(yè)受報。世界之與眾生,皆屬果報,世界為依報,眾生依止,眾生為正報,正受苦樂。逆推之,果報由于業(yè)力,業(yè)力由于妄惑,妄惑不出眾生之心,華嚴經云:‘應觀法界性,一切惟心造。’如是,則可證明世界皆是眾生業(yè)力造成,譬如世人,欲造一座房屋,亦皆由其心力,欲造幾層,便成幾層;則以小例大,心造世界,決定無疑。

  試問:而今世界,是何世界?是不是人欲橫流之世界,是不是修羅爭斗之世界,此種世界,皆由眾生貪嗔癡慢嫉妒種種惡心造成,這種惡現(xiàn)象,人心日積日漓,世道愈趨愈下,我愛群愛國之同胞,無一不抱救世之思想。亦有一般人,欲以槍炮為救世之具,思藉武力創(chuàng)造和平,此乃夢想顛倒,以殺伐因,求和平果,斷不能的,F(xiàn)欲救世,如灸病者,須得其穴,在愚見看來,有欲挽回世道,必定救正人心,果欲救正人心,惟有宏揚佛教,此非圓瑛身為佛教徒,偏于佞佛也。因我佛自己覺悟,一切世界,都由心造,眾生以清凈心,造成清凈世界,以惡濁心,造成惡濁世界,故自覺之后,而行覺他,說法四十九年,說出種種法藥,救治眾生惡濁之心病。

  今但舉‘無我觀’之法藥,對治眾生‘我執(zhí)’之心病,先覺此身,乃四大(地大、水大、火大、風大)和合而有,離卻四大,無我可得,千萬不可認作實我,而起貪嗔癡慢嫉妒等心。世界上人,個個能修‘無我觀’,能將這個‘我執(zhí)’打得破,則貪等諸惡濁心,自然息滅,惡濁心滅,清凈心生,不難轉惡濁世界而成清凈世界。佛欲喚醒世界眾生,共嘗法藥,袪除心病,經歷五時,循循善誘,自覺覺他,歷久不倦,豈可謂非積極者乎?

  三、就佛之宗旨而論:佛以慈悲為本,慈者,與一切眾生之樂;悲者,拔一切眾生之苦。眾生未出輪回,備受諸苦煎迫,如來因興無緣大慈(無緣者,無所不緣),運同體大悲,為說諸法,普令離苦得樂。而如來慈悲,視大地眾生,皆如一子,冤親平等,一視同仁,不生分別。如是看來,則如來慈悲,更有過于父母,父母慈悲,止于現(xiàn)世,如來度生,若眾生此世不受教,不得度,來世仍欲度之,必令離苦得樂,方慰其心。又世之父母,若生多子,則心有分別,愛有厚薄,而如來則盡大地眾生,皆如一子,無不普救、普護,不獨法施救護,倘若應以身命布施,而得救護者,亦欣然布施,而救護之,又不獨對同類之人如是,乃至異類之眾生,無不如是。

  佛教有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又菩薩救度眾生,常向異類中行(即變畜生等),試舉釋迦過去行菩薩道,有一世憐憫畜生,恒遭殘殺食啖之苦,有欲救護,乃變作鹿王,管五百鹿眾,彼時提婆達多(佛之堂弟)亦作鹿王,亦管五百鹿眾。一日,國王起兵圍獵,將那座大山重重圍繞,時釋迦鹿王,念眾生命在頃刻,即思救護,乃語鄰群鹿王言:‘汝我當為眾生,而作救護,同向大王請愿,求其解圍,自后,汝我每日輪流進貢一鹿,與王食之。’商量已訖,即詣王所,能作人言,謂:‘小鹿今日為眾請愿,求王解圍,王若行獵,食必不及,一二日其肉必腐,其味必變,不如不獵,小鹿愿每日進貢一鹿,與王充膳,恒得食鮮,永不斷絕。’王見鹿知請愿,又能作人語,心大奇之,乃許。后二群鹿,每日輪派一鹿進貢。一日,鄰群鹿王派一母鹿進貢,而母鹿腹孕小鹿,三日可生,乃與王求請先派他鹿,待其子生,乃往進貢,王不許。而母鹿知釋迦鹿王有道,乃往求之,具訴其情。釋迦鹿王意想若派他鹿代死,心必不甘,誰愿先死,若不允其請,則辜負所求,即以自身代往就死。即到王所,王問:何以自來?乃將其事一一告白于王,王聞之,大生慚愧,何以人而不如獸乎?即說偈曰:‘汝是鹿頭人,我是人頭鹿,我從今日后,不食眾生肉。’遣鹿還山,王自此持齋,禁止全國,不許畋獵,由其舍一己之身命,救護無量眾生之身命,消弭無量眾生之殺業(yè),佛教救護眾生,乃至舍頭目腦髓而不吝惜,豈可謂非積極救世者乎?

  總上而論,佛教既是積極救世的,則與社會國家,均有密切之關系。凡抱愛群愛國思想家,皆當極力提倡,極力研究,極力宣傳,但得佛教慈悲之旨,而能普及,自可弭殺機于無形,化戰(zhàn)器為無用。汝也存慈悲之心,我也存慈悲之心,個個皆存慈悲之心,則世界全無苦境,盡成樂觀,豈不是不求和平而自得和平耶?圓瑛欲學佛教慈悲之道,所以前在寧波倡辦佛教孤兒院,迄今九周紀念。前歲,又同本坡轉道和尚,及其師弟轉物三人,發(fā)愿重興泉州開元寺,創(chuàng)辦開元慈兒院,教養(yǎng)兼施,定額一百二十名,已歷一載。自愧不能與一切眾生之樂,拔一切眾生之苦,對此少數至窮苦而無告之孤兒,應盡佛子之天職,與以教養(yǎng)之樂,拔其饑寒之苦。此次來南洋也是代為孤兒請愿,籌集基金,今日乃蒙諸君開會歡迎,慚愧交并,不善言詞,統(tǒng)希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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