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金鑾殿包相參太師 耀武樓南俠封護衛(wèi)

且說包公審明談月,吩咐將黃寡婦母女三人帶上來。只見金香果然丑陋不堪,玉香雖則俏麗,甚是妖淫。包公便問黃寡婦:“你受了談月三百兩在于何處?”黃寡婦已知談月招承,只得吐實稟道:“現(xiàn)藏在家中柜底內(nèi)�！卑�公立刻派人前去起贓。將他母女每人拶了一拶,發(fā)在教坊司。母為虔婆,暗合了貪財賣奸之意;女為娼妓,又遂了倚門賣俏之心。金香自慚貌陋,無人聘娶,情愿身入空門為尼。贓銀起到,賞了趙國盛銀五十兩,著他另行擇娶。談明素行謹(jǐn)慎,即著他在通真觀為觀主。談月定了個邊遠充軍,候參奏下來,質(zhì)對明白再行起解。

審判已明,包公退堂來至?xí)�房。此時公孫先生已將折底辦妥,請示。包公看了,又將談月的口供敘上了幾句,方叫公孫策繕寫,預(yù)備明日五鼓參奏。

至次日,天子臨軒。包公出班,俯伏金階。仁宗一見包公,滿心歡喜,便知他病體痊愈,急速宣上殿來。包公先謝了恩,然后將折子高捧,謹(jǐn)呈御覽。圣上看畢,又有桃木人兒等作證,不覺心中輾轉(zhuǎn)道:“怪道包卿得病,不知從何而起,原來暗中有人陷害�！庇忠晦D(zhuǎn)想:“龐吉,你乃堂堂國戚,如何行此小人暗昧之事?豈有此理!”想至此,即將龐吉宣上殿來。仁宗便將參折擲下。龐吉見龍顏帶怒,連忙捧讀,不由得面目更色,雙膝跪倒,惟有俯首伏罪而已。圣上痛加申飭。念他是椒房之戚,著從寬罰俸三年。天子又安慰了包公一番。立時叫龐吉當(dāng)面與包公賠罪。龐賊遵旨,不敢違背,只得向包公跟前謝過。

包公亦知他是國戚,皇上眷顧,而且又將他罰俸,也就罷了。

此事幸虧和事的天子,才化為烏有。二人從新謝了恩。大家朝散,天子還宮。

包公五六日未能上朝,便在內(nèi)閣料理這幾日公事。只見圣上親派內(nèi)輔出來宣旨道:“圣上在修文殿宣召包公�！卑�公聞聽,即隨內(nèi)輔進內(nèi),來至修文殿,朝了圣駕。天子賜座。包公謝恩。天子便問道:“卿六日未朝,朕如失股肱,不勝郁悶。

今日見了卿家,才覺暢然�！卑�公奏道:“臣猝疾遘然,有勞圣慮,臣何以克當(dāng)�！碧熳佑謫柕�:“卿參折上,義士展昭,不知他是何如人?”包公奏道:“此人是個俠士。臣屢蒙此人救護。”便說:“當(dāng)初趕考時路過金龍寺,遇兇僧陷害,多虧了展昭將臣救出;后來奉旨陳州放賑,路過天昌鎮(zhèn)擒拿刺客項福,也是此人;即如前日在龐吉花園破了妖魔,也是此人�！碧熳勇劼�,龍顏大悅,道:“如此說來,此人不獨與卿有恩,他的武藝竟是超群的了�！卑�公奏道:“若論展昭武藝,他有三絕:第一,劍法精奧,第二十,袖箭百發(fā)百中,第三十,他的縱躍法,真有飛檐走壁之能。”天子聽至此,不覺鼓掌大笑道:“朕久已要選武藝超群的,未得其人。今聽卿家之言,甚合朕意。此人可現(xiàn)在否?”包公奏道:“此人現(xiàn)在臣的衙內(nèi)�！碧熳拥�:“既如此,明日卿家將此人帶領(lǐng)入朝。朕親往耀武樓試藝�！�

包公遵旨,叩辭圣駕,出了修文殿,又來到內(nèi)閣。料理官事已畢,乘轎回到開封,至公堂落轎,復(fù)將官事料理一番。退堂,進了書房。包興遞茶。包公叫:“請展?fàn)��！?/p>

不多時,展?fàn)攣碇習(xí)�房。包公便將今日圣上旨意一一述說。

“明早就要隨本閣入朝,參見圣駕。”展?fàn)數(shù)搅舜藭r雖不愿意,無奈包公已遵旨,只得謙虛了幾句:“惟恐藝不驚人,反要辜負(fù)了相爺一番美意�！北舜擞�?jǐn)⒄劻硕嗌贂r,方才辭了包相,來到公所之內(nèi)。此時,公孫策與四勇士俱已知道展?fàn)斆魅找��?一個個見了,未免就要道喜。大家又聚飲一番。

至次日五鼓,包公乘轎,展?fàn)敵笋R,一同入朝伺候。駕幸耀武樓,合朝文武扈從。天子來至耀武樓,升了寶座。包公便將展昭帶往丹墀,跪倒參駕。圣上見他有三旬以內(nèi)年紀(jì),氣宇不凡,舉止合宜,龍心大悅。略問了問家鄉(xiāng)籍貫,展昭一一奏對,甚是明晰。天子便叫他舞劍,展?fàn)斨x恩下了丹墀,早有公孫策與四勇士俱各暗暗跟來,將寶劍遞過。展?fàn)敱г趹阎?步上丹墀,朝上叩了頭。將袍襟略為掖了一掖,先有個開門式,只見光閃閃,冷森森,一縷銀光,翻騰上下。起初時,身隨劍轉(zhuǎn),還可以注目留神;到后來,竟使人眼花繚亂。其中的削砍劈剁、勾挑撥刺,無一不精。合朝文武以及丹墀之下眾人,無不暗暗喝彩。惟有四勇士更為關(guān)心,仰首翹望,捏著一把汗,在那里替他用力。見他舞到妙處,不由的甘心佩服:“真不愧南俠二字!”展?fàn)斶@里施展平生學(xué)藝,著著用意,處處留心。

將劍舞完,仍是懷中抱月的架式收住,復(fù)又朝上磕頭。見他面不更色,氣不發(fā)喘。

天子大樂,便問包公道:“真好劍法,怨不得卿家夸獎,他的袖箭又如何試法發(fā)?”包公奏道:“展昭曾言,夜間能打滅香頭之火。如今白晝,只好用較射的木牌,上面糊上白紙,圣上隨意點上三個朱點,試他的袖箭。不知圣意若何?”天子道:“甚合朕意�！闭l知包公早巳吩咐預(yù)備下了,自有執(zhí)事人員將木牌拿來。天子驗看,上面糊定白紙,連個黑星皺紋一概沒有,由不得提起朱筆,隨意點了三個大點,叫執(zhí)事人員隨展昭去,該立于何處任他自便。因袖箭乃自己練就的步數(shù),遠近與別人的兵刃不同。展昭深體圣意,隨執(zhí)事人員下了丹墀,斜行約二三十步遠近,估量圣上必看得見,方叫人把木牌立穩(wěn)。左右俱各退后。展昭又在木牌之前,對著耀武樓遙拜。拜畢立起身來,看準(zhǔn)紅點,翻身竟奔耀武樓跑來。約有二十步,只見他將左手一揚,右手便遞將出去,只聽木牌上啪的一聲;他便立住腳,正對了木牌,又是一揚手,只聽那邊木牌上又是一聲;展?fàn)敶藭r卻改了一個臥虎勢,將腰一躬,脖項一扭,從胳肢窩內(nèi)將右手往外一推,只聽得啪,將木牌打得亂晃。展?fàn)斠环��?來到丹墀之下,望上叩頭。此時,已有人將木牌拿來,請圣上驗看。見三枝八寸長短的袖箭,俱各釘在朱紅點上,惟有末一枝已將木牌釘透。天子看了,甚覺罕然,連聲稱道:“真絕技也!”

包公又奏:“啟上吾主,展昭第三十技乃縱躍法,非登高不可。須脫去長衣,方能靈便。就叫他上對面五間高閣,我主可以登樓一望,看得始能真切�！碧熳拥�:“卿言甚是�！笔ド掀鹕�,剛登胡梯,便傳旨:“所有大臣,俱各隨朕登樓,余者俱在樓下�！北阌须S侍內(nèi)監(jiān)回身傳了圣旨。包公領(lǐng)班,慢慢登了高樓。天子憑欄入座,眾臣環(huán)立左右。展昭此時已將袍服脫卻,扎縛停當(dāng)。四爺趙虎不知從何處暖了一杯酒來,說道:“大哥且飲一杯,助助興,提提氣�！闭�?fàn)數(shù)?“多謝賢弟費心�！苯舆^一飲而盡。趙爺還要斟時,見展?fàn)斠炎叱鰯?shù)步。愣爺卻自己悄悄的飲了三杯,過來蹺著腳兒,往對面閣上觀看。

單說展昭到了閣下,轉(zhuǎn)身又向耀武樓上叩拜。立起來,他便在平地上鷺伏鶴行,徘徊了幾步。忽見他身體一縮,腰背一躬,嗖的一聲,猶如云中飛燕一般,早巳輕輕落在高閣之上。

這邊天子驚喜非常,道:“卿等看他如何一眨眼間就上了高閣呢?”眾臣宰齊聲夸贊。此時展?fàn)旓@弄本領(lǐng),走到高閣柱下,雙手將柱一摟,身體一飄,兩腿一飛,“嗤、嗤、嗤、嗤”順柱倒爬而上。到了柁頭,用左手把住,左腿盤在柱上,將虎體一挺,右手一揚,做了個探海勢。天子看了,連聲贊好。群臣以及樓下人等,無不喝彩。又見他右手抓住椽頭,滴溜溜身體一轉(zhuǎn),把眾人嚇了一跳。他卻轉(zhuǎn)過左手,抓住椽頭,腳尖兒登定檁方,上面兩手倒把,下面兩腳攏步,由東邊躥到西邊,由西邊又躥到東邊。躥來躥去,躥到中間,忽然把雙腳一拳,用了個卷身勢往上一翻,腳跟蹬定瓦隴,平平的將身子翻上房去。

天子看至此,不由失聲道:“奇哉!奇哉!這哪里是個人,分明是朕的御貓一般。”誰知展?fàn)斣诟咛帢I(yè)已聽見,便就在房上圣上叩頭。眾人又是歡喜,又替他害怕。只因圣上金口說了“御貓”二字,南俠從此就得了這個綽號,人人稱他為御貓。

此號一傳不大緊要,便惹起了多少英雄好漢,人人奇材,個個豪杰。也是大宋洪福齊天,若非這些異人出世,如何平定襄陽的大事。后文慢表。

當(dāng)下仁宗天子親試了展昭的三藝,當(dāng)日駕轉(zhuǎn)還宮,立刻傳旨:“展昭為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就在開封府供職。”包公帶領(lǐng)展昭望闕叩頭謝恩。諸事已畢,回轉(zhuǎn)府中。包公進了書房,立刻叫包興備了四品武職服色送與展?fàn)�。展�(fàn)斶B忙穿起,隨著包興來到書房,與包公行禮。包公那里肯受,遜讓多時,只受了半禮。展?fàn)斢纸邪�興進內(nèi),在夫人跟前代言,就說展昭與夫人磕頭。包興去了多時,回來說道:“夫人說,老爺屢蒙展老爺救護,實實感謝不盡,日后還要求展老爺時時幫助相爺。給展老爺?shù)老?禮是不敢當(dāng)?shù)��！闭範(fàn)敼ЧЬ淳催B連稱是。包公又告訴他:“明早俱公服上朝,本閣替你代奏謝恩�！闭�?fàn)斨x道:“卑職謹(jǐn)依鈞命�！闭f罷退出,來到公所。公孫策與四勇士俱各上前道喜,彼此遜讓一番,大家入座。不多時,擺上豐盛酒肴,這是眾人與展?fàn)斮R喜的。公孫策為首,便要安席敬酒。展?fàn)斈抢锟弦?便道:“你我皆知己弟兄,若如此,便是拿我當(dāng)外人看了�！贝蠹乙娬�?fàn)斎绱?公議共敬三杯。展?fàn)旑I(lǐng)了,謝過眾人,彼此就座。飲酒之間,又提起今日試藝,大家贊不絕口。展?fàn)斣偃�謙遜,毫無自滿之意,大家更為佩服。

正在飲酒之際,只見包興進來,大家讓座。包興道:“實實不能相陪。相爺叫我來請公孫先生來了�！北娙吮銌柡问�,包興道:“方才老爺進內(nèi)吃了飯,出來便到書房叫請公孫先生,不知為著何事。”公孫策暫向眾人告辭,同包興進內(nèi)往書房去了。這里眾人納悶,再也忖度不出是為什么事來。不多會兒,只見公孫策出來。大家便問:“相爺呼喚,有何臺諭?”公孫策道:“不為別的,一來給展大哥辦理謝恩折子,二來為前在修文殿召見之時,圣上說了一句幾天沒見咱家相爺,如失股肱。

相爺因想起國家總以選拔人才為要。況有太后入宮大慶之典禮,宜加一科,為國求賢。叫我打個條陳折底兒,請開恩科。”展?fàn)數(shù)?“這也是一件極好的事。既如此,咱們吃飯罷,不可耽擱了賢弟正事�！惫珜O策道:“一個折底也甚容易,何必太忙。”

展?fàn)數(shù)?“雖則如此,相爺既然吩咐,想來必是等著看呢。你我朝夕聚首,何爭此一刻呢?”公孫策聽展?fàn)斦f得有理,只得要飯來。大家用畢,離席散坐吃茶。公孫先生得便來到自己屋內(nèi),略為思索,提筆一揮而就。交包興請示相爺看過,即立刻繕寫清楚,預(yù)備明日呈遞。

至次日五鼓,包公帶領(lǐng)展?fàn)數(shù)搅顺��?伺候謝恩。眾人見了展?fàn)?無不悄悄議論夸贊。又見展?fàn)敶┲�簇新的四品武職服�?越顯得氣宇昂昂,威風(fēng)凜凜,真令人羨慕之中可畏可親。及至圣上升殿,展?fàn)斨x過恩后,包公便將加恩科的本章遞上。

天子看了甚喜,朱批依議,發(fā)到內(nèi)閣,立刻出抄頒行各省。所有各處,文書一下,人人皆知。不識后文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