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神鏢將苦戰(zhàn)震八方 眾豪杰同赴英雄會

  金頭虎賈明大鬧蓮花峪,他也不分青紅皂白,見人就打,跟二寨主黑面閻羅丘瑞戰(zhàn)在一起。要說丘瑞的武藝,比賈明強得可不是一點半點。但是,今天也該他倒霉,讓賈明給唬住了。他從沒見過這種戰(zhàn)術(shù),一邊打,一邊還帶白話的,把丘瑞氣得是懵頭轉(zhuǎn)向。結(jié)果打了三十多個回合沒分輸贏。

  他兄弟玉面閻羅丘玉恐怕哥哥有失,提雙棒來到兩軍陣前,高聲喊喝:“哥哥,您在旁邊歇會兒,把這丑鬼交給我。”

  賈明也利用這個機會,把鑌鐵杵插在地上,喘了口氣。他一看,上來這小伙,長得不錯,二十多歲滿有精神。他翻著母狗眼,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玉面閻羅丘玉是也。”

  “我說挺好的人,怎么叫閻羅呢?你知道我叫什么嗎?”

  “你不是賈明嗎?”

  “我還有個外號叫閻羅他爹。”

  “哎喲,好小子,你敢找我的便宜,看棒。”

  賈明晃動鑌鐵杵大戰(zhàn)丘玉,十幾個回合沒分上下。賈明一下沒注意,左手碰了挎兜一下,他忽然想起來了,對呀,我兜里還有高雙青給我的二十兩銀子呢!干脆,我當(dāng)暗器使吧。想到這,他虛晃一杵跳出圈外,一伸手把銀子掏出來了,他學(xué)著勝英打鏢的架式,使個犀牛望月。

  “看法寶!”“嗖”奔丘玉就扔去了。

  丘玉做夢也沒想到他扔暗器,但見眼前白光一閃,不知是什么暗器。就在他一愣的時候,這塊銀子正砸在他腦門上。

  “啪!”“哎喲!”把丘玉打得眼前金星直冒。他跳出圈外,單手提棒,另只手一摸腦門,嚄!腦門子上鼓了個疙瘩,足有核桃大小,這回別叫玉面閻羅了,應(yīng)當(dāng)叫雙頭閻羅。因為腦袋上又長出個小腦袋。

  賈明趁這個機會,往前一躥,把他那塊銀子又撿起來,吹了吹,揣到兜里。

  “怎么樣,這一招不錯吧?”

  這下把嘍羅兵都給看樂了,心說,三寨主這虧吃得多慘呀。玉面閻羅氣得“哇哇”暴叫,二次掄雙棒大戰(zhàn)金頭虎。林士佩一看丘氏弟兄萬難取勝,兩腿一抬從馬上跳下來,按繃簧,“嗆郎郎”拽出雙劍,左右手一分,高聲喊喝:“三寨主,閃退一旁看我的!”

  三寨主丘玉一聽,打墊步跳出圈外:“大寨主,這小子可厲害,您可要多加小心。”

  林士佩擎雙劍來到賈明面前,用劍點指:

  “賈明呀,你使的都是什么戰(zhàn)術(shù)?今天可叫你占了便宜啦。來來來,本寨主陪你走幾趟。”

  “賈爺爺來者不拒,你就來吧!”賈明掄杵就砸,二人戰(zhàn)在一處。書中代言:他跟林士佩比那可差得太遠了,也就是六七個照面,讓林士佩一寶劍正砍到他后背上。賈明一眨巴眼:“哎喲,挺解癢癢的,來,再砍幾下吧!”

  “。!”林士佩大吃一驚,這才知道他會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真是木頭眼鏡——看不透!看來我只能傷他兩眼和肚臍,或者往他的襠里下手了,除了這幾個地方,都砍不動他。林士佩打定主意,兩柄寶劍奔賈明的眼睛就忙活開了。

  賈明一瞅,罵道:“你小子可夠狠的,要讓我落個雙眼瞎呀,你小子怎么這么損?看杵!看杵!看杵!”賈明急了,一陣亂捅。但是,他哪是林士佩的對手。沒過幾招就冒出汗了,賈明心中焦急,偷眼往后一瞅,我三大爺怎么還不來呢?我黃三哥也不來?楊香武這個瘦雞也不來,這不要了我的命嗎?他一想,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賈明就想跑,哪能跑得了呀?被林士佩上面一晃,“嗖”、“啪”底下就是一腿,正蹬到他草包肚子上,把賈明蹬個仰面朝天。

  丘瑞、丘玉往上一闖:“別動!”踩住賈明的肚子和腦袋,扭胳臂就把他捆上了,嘍羅兵撿起他的鐵杵,把他押回大廳。

  林士佩先到屋里洗了洗手,凈了凈面,又換套衣裳。那位說他換衣裳干什么呢?原來林士佩這人愛干凈,哪怕出趟門回來也得換衣服。換完之后,林士佩居中而坐,喝著茶,命人把賈明推上來,林士佩嘿嘿一笑:

  “賈明,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說的?”

  “有的是說的,你叫我說什么?”

  林士佩冷笑道:“你不就是憑著勝英有點名望,是十三省總鏢局的鏢師嗎?你竟敢如此猖狂,攪鬧蓮花峪,打傷我的弟兄,辱罵本寨主,現(xiàn)在被捉你還說什么?干脆你跟我說句痛快話,是想活還是想死。”

  “想活怎么說,想死怎么說?”

  “想活容易,向我賠禮認錯。如承認不對,本寨主馬上就把你放了,讓你下山。”

  “那想死呢?”賈明仰著臉問。

  “想死容易呀,你膽敢再罵我一句,我就扒了你的皮,你敢嗎?”

  金頭虎還真不聽邪,把母狗眼一翻:“我說你叫什么名來的?”

  “震八方林士佩。”“我是林士佩的祖宗!從現(xiàn)在開始,我姓林了。”

  林士佩一聽,“騰”臉就紅了。他本不想跟十三省總鏢局結(jié)怨,賈明要說幾句軟話,他也就把他放了?赡闹Z明這么不知好歹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竟然敢罵林士佩,叫林士佩能下得來臺嗎?他把桌子一拍:“來呀,把他的眼睛給我摳出來,把他舌頭給我割下,看他還敢罵不?”

  “是!”

  還沒等動手呢,報事的嘍兵跑進來:“報,報寨主爺,山外來了一伙人,為首的是一位老者,自稱是勝英前來拜山。”

  林士佩打一個冷戰(zhàn):“勝英來了?”你看可不是嗎,十三省總鏢頭勝英來拜山了。這時大廳里就是一陣大亂,黑面閻羅丘瑞站起來說:“大寨主,看見沒,勝英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在這時候來了,他干什么去了?他徒弟闖下禍了,他知道要有危險,他才假裝仁義前來拜山。大寨主您對這種人可不能心慈手軟哪。趕緊列隊下山,打吧!”丘瑞沒安好心,他就盼著林士佩和勝英之間鬧翻臉,打得越熱鬧越好,甚至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好呢。為什么?他想救高雙青啊,現(xiàn)在這淫賊就在后山押著呢,如果兩方面和好了,高雙青這條命就保不住了。他盡量給林士佩挑火,可林士佩對他的話有時候聽,有時候也不聽。拿今天這件事來說,他就沒聽,他冷笑了一下:

  “二寨主,此言差矣,人家勝英前來拜山,完全合乎綠林規(guī)矩,我怎能無緣無故地亮隊與人家動手呢?那豈不是顯得咱們蓮花峪太不近人情了嗎?”二寨主嚇得往后退了兩步,連聲稱是。林士佩沉吟了片刻,吩咐一聲:“來人!”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吩咐一番,接著說:“下山迎接。”

  林士佩真是好樣的,剎那間聚義廳懸燈結(jié)彩,他率領(lǐng)隊伍,大開寨門,迎接出去。丘瑞和丘玉滿心的不高興,只好在林士佩后面跟著。

  再說震八方,來到山口,把隊伍停住閃目留神,定睛瞧看。就見前邊站著老少十多個人,為首的是位老者,雖然五十掛零了,但是精神不減,頭戴鴨尾巾,身穿英雄氅,大帶勒腰,肋下佩帶寶刀,斜挎鏢囊,在前面丁字步一站,穩(wěn)如泰山。

  在他身后,跟著入地昆侖丘連、一粒灑金錢胡景春、錦衣韋馱黃三太、賽時遷楊香武、小方朔歐陽德、紅旗李昱,還有張七。

  勝英這是從哪來呢?從小孤峰金斗寨來。前文中,咱不是說嗎,楊香武扛著于塵皚到前大廳見勝英,勝三爺正處理善后,一看楊香武拖進一個人來,滿臉是血,認出這是于塵皚。

  就問:“賈明哪去了?”

  楊香武說:“賈明追高雙青去了。”

  “哎呀!”勝英對賈明十分疼愛,因此十分擔(dān)心,他急忙把山上的事處理一下,把秦天龍、秦天虎、秦天祥以及崔家五鬼的尸體,全都用棺槨盛殮了,并把嘍羅兵遣散。之后火燒金斗寨,這座山寨從今以后就不存在了。

  勝英讓楊香武帶路,從地道里頭出來,尋找金頭虎。他們順著大山找來找去,入地昆侖丘連一看說:“前面這座山好像是蓮花峪,據(jù)我所知,高雙青和黑面閻羅丘瑞的交情很深,他可能投奔到這來?”勝英一想也可能呀。就這樣他們找到了蓮花峪,跟附近的山民們一打聽,有的山民打柴的時候看見了,說:“不錯,有一個小孩長得挺難看,拿著一條帶尖的大鐵棒子,跟山上的人打了半天,讓人家捉進山里去了。”

  勝英一聽不好,小弟兄也急了,掄兵刃就要往里沖,結(jié)果被勝英攔住了。勝三爺是多么通情達理呀,他素知林士佩乃當(dāng)世的英雄,別看占山為王,可他行得正,走得端,沒有什么不正經(jīng)的行為,對這種人不能魯莽從事。所以,勝三爺才來拜山。勝三爺正在山口等著,就見山口里面閃出一隊嘍兵,衣帽整齊,手中不拿寸鐵。正中央走出三家寨主,為首的是個小伙子,長得是傲骨英風(fēng),儀表堂堂。腰中挎著雙劍,直奔勝英就來了。勝英緊走兩步,一拱手:

  “請問,您可是大寨主林士佩?”

  林士佩聞聽此言趕緊還禮:“不錯,正是林某,請問老英雄您就是神鏢將勝手勝英?”

  “正是老朽。”

  林士佩笑道:

  “老俠客,素仰英名,羨慕以極,不期在此相遇,真使蓮花峪生輝,林某迎接來遲,當(dāng)面恕罪。”

  “林寨主,您太客氣了,老朽來得魯莽,還望寨主海涵。”

  “哈哈哈,勝英明公往里請。”說完,勝英和林士佩攜手并肩往里走,其他人都在后頭跟著,就見蓮花峪的嘍羅兵列隊迎接。勝三爺笑容可掬,不斷向眾人點頭致意。

  簡短捷說,進了巡捕寨,穿過前八寨,進入中平八寨,這才到了分贓大廳。

  勝英閃目一看,暗挑大指稱贊,沒想到蓮花峪的氣派這么大,當(dāng)年我也占過山,我覺得那就不錯了,但是,比起今日的蓮花峪,要遜色三成,可見林士佩治山有方。這時林士佩陪著勝英走進中央大廳。林士佩早就派人擺好桌椅,眾人分賓主落座。勝英、入地昆侖丘連、一粒灑金錢胡景春坐下。黃三太、楊香武眾家小弟兄不敢坐,垂手站在勝英背后。

  林士佩、丘瑞、丘玉也落座。楊香武到了里邊兩眼珠子轉(zhuǎn)著,到處瞅,一眼看見明柱上綁著賈明,楊香武捂著嘴直樂,心說我這兄弟是怎么了,除了不打仗,打仗就讓人活捉,總遇上這種倒霉的事。忙趴在勝英耳邊嘀咕了幾句,給師傅提了個醒,好想辦法救賈明。

  勝英一拱手:“大寨主,老朽因為繁事纏身,遲來一步,我的徒侄賈明不明事理,可能惹林寨主生氣了,如有不周之處,俺勝某愿替他賠禮認錯,請寨主高抬貴手把他饒了才是。”

  “行!”林士佩慨然應(yīng)允,“勝老明公,就沖您這么通情達理,我林士佩沒有二話。來呀,把賈少俠客放了。”嘍兵過去給賈明解開了綁繩。

  這陣金頭虎又來了精神,把小辮晃了晃,腆著草包肚子,又擤了擤大鼻涕,邁步來到勝英近前:“三大爺,你可來了。”

  勝英把臉往下一沉:“混帳東西,還不向林寨主稱謝,”

  “好啦。”賈明翻著母狗眼瞧瞧林士佩,心說,我罵你的祖宗都不解恨,但是我三大爺在這呢,不敢哪!他憋著一肚子氣,沖林士佩一抱拳:“多謝林寨主高抬貴手。”

  林士佩一笑沒說別的。賈明這才歸隊挨著楊香武一站,楊香武樂著問他:“兄弟,怎么樣?又打敗仗了?又叫人捆上了?”

  “呆著你的,瘦雞!我告訴你,將來我再打敗仗非拽著你不可!你別看金頭虎沒事,你瘦干巴雞落到人家手中非被人家把雞皮扒掉不可。”兩人小聲嘀咕不敢大聲。

  單說林士佩,命嘍羅兵把香茶泡上,茶罷擱盞。

  勝英接著說:“林寨主,這次勝某斗膽拜山,非為別事。我來追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采花惡賊高雙青。此人作惡多端,手段殘忍,先奸后殺,身上背著幾十條人命,不但官府懸賞嚴拿,就是天理人情也不能容許。而且,他還是我們門戶的人,我要把他捉住以正門規(guī)。沒想到讓他趁機逃走,逃到蓮花峪來了。我想林寨主以正治山,決不能收他這種人,寨主能否把他交給老朽?”勝英說著又是一揖。

  林士佩一想,勝英真不錯,難怪江湖上這么捧他,不愧是成名的俠客。是啊!我蓮花峪怎么能容高雙青這種人呢?就是勝英不拿他,我也不留他。干脆,順?biāo)浦圩鱾人情得了。只要我把高雙青往外一獻,讓勝英把他帶走,不僅不得罪勝英,還保全了山寨的名聲,豈不一舉兩得。林士佩剛要答應(yīng),然而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二寨主黑面閻羅丘瑞不是個好東西,他一看大寨主的意思是要答應(yīng),可把他急壞了,趕忙站起身來,未經(jīng)大寨主林士佩的允許,他就插了一杠子:

  “哈……,勝老明公,恕我攔您的話頭。在下有幾句話講,大寨主您允許嗎?”

  林士佩心中不太高興,但是他是二寨主,對他不能像對待一般人那樣,這幾年他兢兢業(yè)業(yè)地為山寨作了不少好事,難道人家連說話都不允許嗎?

  “二寨主,有話請講!”

  黑面閻羅一笑:“老明公,要叫您這么一說,高雙青是個采花淫賊,我們理應(yīng)當(dāng)把他交出來,你正門規(guī)也好,把他送官府按法治罪也好,那是他罪有應(yīng)得,我們一點說的也沒有。不過呢,我覺得就這么給了您,恐怕引起多種猜測。知道的,說我們幾個寨主通情達理,要不知道的呢,一定說勝手昆侖俠一到蓮花峪就把幾個寨主嚇怕了,乖乖地把高雙青就交出去了,還得說勝英厲害。要出現(xiàn)這種輿論,豈不使我們蓮花峪的名聲有損?不但我等臉上無光,就連我家大寨主也名聲掃地,我看這樣交給你有些不妥。”丘瑞這小子,轉(zhuǎn)著圈把這事給拒絕了。

  勝英是何等聰明的人,能聽不出來嗎?他早就知道丘瑞這小子跟高雙青交情不錯,這是借口袒護。但是林士佩沒表態(tài),勝英當(dāng)然不便說別的了,所以笑而不答。兩眼望著震八方。此刻林士佩有點為難,什么原因呢?丘瑞是二寨主,把話已經(jīng)放出去了,你說怎么辦?能當(dāng)著勝英的面說自己的人不對嗎?當(dāng)然不能。出于本意他憎恨高雙青,一看丘瑞你這是何苦,你為什么非要袒護他呢?所以對丘瑞也不痛快,因此沉默不語。

  勝英問丘瑞:“二寨主,照你這么說,我應(yīng)該怎么辦呢?高雙青你是不想給我了?”

  “不,老明公你不要誤會了我的話。高雙青我們一定給你。但是,咱們得換個方式,我可沒跟大寨主商議呀,我出個餿主意,你看這樣好不好。”

  “請講。”

  丘瑞說:“這么辦吧,今天不算,五天以后就在我們蓮花峪,設(shè)擺南北英雄會,遍請北六省的能人和南七省的好漢。你有朋友,我們也有朋友,咱們都多邀幾位來,到蓮花峪來赴英雄會,在會上我們當(dāng)眾把高雙青交給您老人家,讓您清理門戶。我們大伙也開開眼,您說這有多好。一則我們蓮花峪不丟人,大伙都可以作證。二則也贊成勝老英雄治理門戶有方。第三也把這淫賊鏟除了,這是一舉三得。不知老英雄意下如何?”你聽這丘瑞有多損!這明明是一種陰謀,既拖延時間,又擴大事端。您想在南北英雄會上,能那么輕而易舉地就把高雙青獻出來嗎?勝英心里清清楚楚,轉(zhuǎn)回身問林士佩:“大寨主,您的意思呢?”

  “啊……哈哈!”林士佩干笑了幾聲,沒說出話來,為什么呢?他有難言之隱,二寨主丘瑞向勝英提出了條件,自己又不好駁斥,他又同意又不同意,心情很矛盾,后來他腦袋一轉(zhuǎn)彎,認為這也未嘗不可。要這樣把高雙青交出去,的確顯得怕了勝英。要在南北英雄會上交出來也算得三全其美。想到這,林士佩才說道:

  “老明公,我以為二寨主說得不錯,您要認為此事不妥,我可以聽聽您的高見。”

  勝英捻髯大笑:“哈……林寨主過謙了,有道是,恭敬不如從命,既然二位寨主已經(jīng)提出解決的辦法,老朽還有什么說的,遵命照辦就是了。”

  “好!”一言為定,這個事就算這么定了。賈明、楊香武、黃三太、歐陽德、胡景春等人暗中叫苦,埋怨勝英不該不與大家商議商議就定,看來這一句話成了定局,我們就得赴南北英雄會了?磥磉@個高雙青一會兒半會兒是捉不住的。可是大家心里著急,誰也不敢言語。

  這時勝英站起身來:“林寨主,時間不早了,勝某告辭了,五日之后咱們再會。”

  林士佩一抱拳:

  “老明公,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挽留了,來呀!送客!”

  林士佩帶著丘瑞、丘玉以及各位偏副寨主把勝英師徒送到寨外,大家拱手告別。

  按下林士佩回山準備英雄會不說,單表勝英,暫時回到丘家寨。因為這離蓮花峪不遠,他就把丘家寨作了臨時落腳之處。勝英回來后,往大廳一坐低頭不語。丘連一面招呼大家休息,一面問道:“三哥,您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不成?”勝三爺聞聽長嘆一聲:“兄弟,我看丘瑞出的主意是陰謀。”“三哥,誰說不是呢,您就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勝英說:“話已出口,哪有反悔之理,雖然我知道是計,也不好當(dāng)面拒絕。你想,要是在蓮花峪說翻了,咱們能出得來嗎?別看林士佩說話和藹謙恭,實際他笑里藏刀,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胳膊肘往外拐,調(diào)炮往里揍,在任何時候他也得跟丘瑞一個鼻孔出氣,逼著咱們就得走這條路。再者一說,我要不答應(yīng),豈不丟了十三省總鏢局的臉面,有損咱們上三門的威風(fēng)。故此,我才點頭答應(yīng)了?雌饋碇挥懈坝⑿蹠@條路了。”

  “師傅!”胡景春走過來說:“是不是這樣,既然決定赴英雄會,咱們就得有個準備,您老人家趕緊寫信,立刻派人送出去,多請幾位幫手,人多勢力大,怎么也比咱爺幾個強得多。”

  勝英一擺手:“不必了,我看不要拖累別人了,連你們也不要去,就是為師一人赴會也就是了。”

  丘連一聽樂了:“三哥,這叫什么話,能讓您一個人去嗎?顯見十三省總鏢局和上三門沒人了。三哥,不管你樂意不樂意,咱們非請人不可。”說罷,他把胡景春、黃三太,歐陽德、楊香武、賈明、李昱、張七眾人全喚到眼前,一起商議請人的事。

  楊香武掐著手指說:“鐵牌道人諸葛山真,得算一份。”

  賈明說:“還有我?guī)煾、紅蓮羅漢弼昆長老。”張七說話了:“還有副總鏢頭我四叔神刀李剛!”大伙你一言我一語,提了好幾十人,丘連派人分頭送信。要求被請的人,在三天之內(nèi)必須到丘家寨會齊。

  單說賈明、楊香武、李昱、張七、歐陽德這五小子,備了五匹快馬,起身趕奔南京水西門外松棚英雄會十三省總鏢局。路上無話,小哥五個比著賽騎,馬就像箭頭似的,僅用一天的光景,就趕到總鏢局了。五匹馬渾身熱汗淋漓,直打響鼻。“吁!”哥五個從馬上跳下來,邁步往鏢局里就走。鏢局里的伙計們一看,少俠客們都回來了,“呼啦”站起來迎接。

  “各位少鏢頭回來了?總鏢頭怎么不見?”

  楊香武一擺手:“總鏢頭有事,我四叔在哪?”大家知道,他指的是神刀將李剛,用手往后院一指:“四爺在里面用茶呢。”楊香武眾人一直來到后房,先在外頭咳嗽一聲,李剛聽出來了:“是香武嗎?進來。”“是。”小弟兄這才進屋,但見里面坐著三位。一個出家的道士,一個出家的僧人,還有個俗家,正是諸葛山真、弼昆長老和神刀李剛。諸葛山真頭上戴著九梁道巾,身披八卦仙衣,腰系絲絳,干凈利落,背后背著寶劍。慈眉善日,花白須髯灑滿前胸。諸葛道爺出家在萬松山云霞觀,有個綽號叫聾啞仙師。鐵牌道人這人的功夫甚好。弼昆和尚長得是張紅臉,方面、大耳、有點酒糟鼻子頭,大眼皮往下垂著,兩只眼睛放光,身材魁梧,他是勝三爺?shù)乃膸煹,原在山東濟南府歷城縣南門外千佛山真武頂出家。原來勝英師兄弟共六人,全是艾蓮池老劍客親自教出來的。頭一個綽號叫鬼見愁震三山挾五岳、趕浪無絲老劍客夏侯商元,別看他是艾蓮池的徒弟,可武藝不差于師傅。二弟子就是聾啞仙師鐵牌道人諸葛山真。老三就是勝手昆侖俠神鏢將勝英。四徒弟,就是千佛山的老和尚紅蓮羅漢弼昆。老五叫飛天玉虎蔣伯芳。六徒弟叫海底撈月葉成龍,F(xiàn)在蔣伯芳與葉成龍還沒下山。只因勝英主持十三省總鏢局以來,事情太忙了,才把李剛和二師兄、四師弟請來幫忙,都是自己的人,當(dāng)然得心應(yīng)手了。勝英不在時,全由二師兄諸葛山真主持一切。這叫有打里的,有打外的,不這樣就支不開套。拿勝英這次捉拿高雙青來說,多日不在鏢局,怎么辦呢?就由老三位共同主持。這兩天哪,諸葛山真、弼昆長老和李剛心里正著急呢,埋怨勝英一去不回。正在這時,就見楊香武、歐陽德、李昱、張七、賈明從外面走進來了。見禮之后,垂手站在一旁。

  諸葛道爺問道:“香武,你師傅呢?”

  “回二師伯的話,我?guī)煾翟谇鸺艺瘺]回來。”

  “怎么還沒回來?”

  “不但沒回來,還派我們請你們?nèi)坏角鸺艺ァ?rdquo;

  “為什么呢?”

  香武說:“二師伯,您老顧鏢局的事了,還不知外面發(fā)生的事情,細聽我道來。”楊香武舌尖嘴巧,一字也不漏,就把連日來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講說了一遍。

  “無量天尊!”“彌陀佛。”這一僧一道就是一愣。諸葛道爺心中暗想,壞了,這個事鬧大了,看來我三弟捅了婁子了,這蓮花峪乃是五湖、三臺、八大名山的頭一座名山哪,震八方林士佩豈是好惹的。再加上丘瑞、丘玉是他的左膀右臂,真不亞于彪虎生翼。毫無疑問,這一次的南北英雄會,準是一場激烈的爭斗。既然勝英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就得有充分的準備。不然就會兇多吉少。他跟李剛、弼昆長老一商量,李剛李四爺“騰”就站了起來:

  “二位,別猶豫了,趕緊把鏢局的事料理料理,立刻起身吧。”

  他出去把東、西、南、北四個大鏢頭叫進來。叫他們四個人好好看守鏢局,叮嚀他們最近一個時期先不接買賣,只要把家看住就行。他又在伙計當(dāng)中精選了二十名趟子手,又帶上十二名鏢師,這些都是總鏢局的骨干,手底下都有功夫。人選決定后,由三老率領(lǐng)五小隨從,直奔丘家寨。

  一進寨子,黃三太就知道信了,趕忙給師傅送信,勝三爺親自迎接出來。都是自己弟兄用不著客氣,不多時來到大廳。丘三爺也笑著迎出來了,眾人彼此見過,落座吃茶。丘連命家人安排住處,又叫人殺豬宰羊招待眾人。另外還告訴廚師準備素齋、素飯,款待一僧一道,諸葛道爺問勝英:

  “三弟,究竟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動這么大的干戈。”

  勝英口打唉聲,把經(jīng)過講了一遍。諸葛道爺搖搖腦袋:“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料此次的英雄會,乃是殺人的戰(zhàn)場。老三,你可要作好準備才是。”“二師兄放心,我早就作好準備了。”

  不多時擺好飯菜,眾人剛要吃,黃三太跑進來了,滿面春風(fēng)他說:“師傅、師伯、各位,給大家道喜啦,外面來了幾十名英雄,全都是給咱們幫忙來的。”勝英問道:“都是哪路英雄?”“他們是從逢虎山來的,是我大師伯屠燦的十名高徒。”說話之間,就聽一陣腳步聲音,走進來十條壯漢,身后跟著不少仆從。他們是金刀將趙炳臣、小二郎張義、過山虎張臣、金頭鳳張鳳、海底金蟾吳寶英、蓋世太?撞s、小神龍杜亭、小旋風(fēng)牛展、千手觀音費玉侖、雙刀將王玉成和神拳小太保王九令。

  他們都是明清八義的大爺屠燦的高徒,奉師之命而來。眾人走進大廳之后,給三叔勝英見禮,然后又見過諸葛道爺、弼昆長老和李剛等眾人。勝英大喜,趕緊讓他們小哥十個坐下,讓三太把他們帶來的人,全領(lǐng)到廂房招待飯菜。

  金刀將趙炳臣沖著勝英一拱手:“三叔,因為我?guī)煾的赀~多病,實在來不了,才把我們哥十個派來,一切聽三叔的差派。”

  三爺笑道:

  “炳臣哪,你們來了我很高興。今后你們小弟兄之間可要互相關(guān)照,賈明、香武給他們滿酒。”

  “來了。”賈明就愛熱鬧,腆著草包肚子沖眾人一抱拳:“弟兄們,咱們彼此都認識認識吧,我叫金頭虎,恨天無把、恨地?zé)o環(huán)、天下第一的英雄賈明是也。”一句話把大家全逗樂了。

  趙炳臣跟他挺熟:“兄弟,別說了,你這兩下子我還不知道。來來來,挨著我坐下,咱哥倆好好聊聊。”

  賈明坐在他們十人中間,把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向他們講了一遍。

  嚄!小弟兄們聞聽,七個不服、八個不忿、一百二十個不答應(yīng)。一個個擼胳臂、挽袖子、瞪眼睛、拍桌子、氣憤得不行。

  對賈明說:“兄弟你放心,到英雄會那一天,我們哥十個上刀山、下油鍋,萬死不辭。非得給林士佩一點顏色看看,他要不把高雙青獻出來,我們就不回逢虎山。”

  賈明把大指一豎:“好樣的,這才叫好樣的呢。青年人嘛,說話辦事就得水蘿卜下酒——咯崩脆。我就愛惜這樣的英雄。不過,咱可得把丑話說在前邊,可別在門后耍大刀,到了兩軍陣前就草雞了。”

  趙炳臣笑道:“兄弟你不用使激將法,到時候你就知道誰勇敢,誰熊包了。”眾人哄堂大笑。

  到掌燈時,又來了一伙客人,黃三太出去一看,全是俠義莊來的。帶隊的是好朋友董大深、趙子剛,也是保鏢的小鏢師,與黃三太的交情都不錯。領(lǐng)著十幾個伙計,趕來助陣。三太把眾人接進去,彼此見過,設(shè)酒款待。董大深、趙子剛二人對勝英說:“我老師趙春,因為左腿長瘡,行動不便,故此把我們哥倆派來了,一切都聽三叔分派。”勝英點頭。長話短說,兩三天的時間,就來了五六十人,黃三太一統(tǒng)計,老少英雄算到一起,一共是八十四位。勝英一看差不多了,最好不要再牽扯旁人了。他對諸葛山真說:“二師兄,您看還有什么該準備的?”

  “我看差不多了。”

  勝英道:“人多事多,煩師兄幫我照看照看。”

  “無量壽佛,好吧!那我就給你當(dāng)個軍師吧,你把身子騰出來顧全大事。”諸葛道爺說到這,對眾人說:“眾位聽著,我們大家要去蓮花峪赴南北英雄會。明著是赴會,實質(zhì)上乃是戰(zhàn)場,而且是一場激烈的兇殺惡斗。我們?nèi)サ氖前耸膫人,可是回來的時候,就不一定是原班人馬了,很可能就有斷送性命的、也許有受傷的,大伙要做好準備,不可掉以輕心。起身以前,請大家要給家里寫封信,把后事安排安排。”

  諸葛山真沒往深里說,他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要大家準備死,不跟家里打招呼哪行。要不家里人突然得到兇信,誰能受得了哇。道爺接著往下說:“諸位要帶好兵刃和暗器,要服從指揮,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沒五音難正六律,不經(jīng)允許,誰也不準隨便行動。擅自胡來的,我是定斬不饒。大家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啦,都聽明白了。”眾人同聲回答。諸葛山真這才滿意地一笑。

  大家當(dāng)天晚上全累了,休息不提。到了次日,又好好地休息了一天。直到第五天,這才列隊趕奔蓮花峪。

  勝英和諸葛山真帶著隊,兩個人一對,兩個人一雙,前后照應(yīng),十分莊嚴整齊,誰也不許走散。這回可把賈明管住了。他和小瘦子楊香武是排頭,張七、李昱是排尾。李剛李四爺督后隊,經(jīng)過長時間的疾行,這才去到蓮花峪山口。

  賈明一看,嚄!又回來了,這回我看林士佩這小子還有什么鬼點子。我金頭虎一個人都不在乎他們,今天我們來這么多人就更不怕了。

  剛到山口,就被巡山的嘍羅兵發(fā)現(xiàn)了,撒腳如飛到里面去送信。不多時,就聽山上三聲炮響,咚!咚!咚!緊接著鼓樂齊鳴。震八方林士佩帶著丘瑞、丘玉接下山來。三個寨主都是寸鐵不帶,滿臉笑容,隨從的嘍羅兵都是長袍短褂,挽著袖面,誰也沒拿家伙。林士佩抬頭一看,“嘿”來了這么多人,他直奔勝英就來了。

  “老明公,您真是言而有信,林某佩服至極,迎接來遲,請眾位恕罪。”

  勝英以禮相還,又把二師兄諸葛道爺請過來,向林士佩作了介紹。林士佩聞聽一拱手:

  “久聞仙長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尊顏,真是三生有幸。哈……,眾位往里請吧!”他笑得非常爽朗,其實是笑里藏刀。眾人跟著往里走,頭一道山口還沒有什么,趕來到第二道山口,諸葛道爺抬頭一看就是一愣,什么原因?但見在山口的兩旁,站著一百多名削刀手,全都是從嘍羅兵當(dāng)中挑出的大個頭,一個個掌中握著鬼頭刀,面對面站著,刀架著刀,刃都朝下擺出了一條刀林,進山的人都得從刀下穿過。如果林士佩一聲令下,刀往下一落,這些人就被剁成肉泥。看來這是下馬威,勝英和諸葛道爺一點也沒含糊,挺胸前行,一頭就鉆進刀林。賈明、楊香武提心吊膽跟著也鉆進去了。賈明心說,可別落呀,我倒不在乎,這瘦雞可夠戧,當(dāng)時就成了大八塊了。眾人見勝英、諸葛道爺不在乎,也鼓起勇氣,昂首挺胸,“嚓嚓嚓”從刀林下穿過。林士佩暗中一挑大拇指:“高,十三省總鏢局的人真不含糊,個個都是英雄好漢!”

  這時又來到第三道山口,眾人一看與方才不一樣了,兩旁站著一百名大漢,每人掌中都端著一條長槍,臉對臉站著,槍尖對著槍尖,當(dāng)中只有三尺多寬的人行道。如果林士佩一聲令下,槍往前一捅,“噗噗噗”大伙就得變成篩子。勝英和諸葛道爺依然滿不在乎,帶頭就過去了。眾人互相鼓勁:“走、走。”“唰唰唰”都穿過槍林。

  丘瑞和丘玉也不得不佩服,來的這些人全是好漢,視死如歸,毫不畏懼。然而他們心中都蒙上一道陰影?磥斫裉鞙适且粓鰞礆憾罚烤拐l勝誰負,真是難以預(yù)料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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