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劉德太怒打花臉狼 鐵幡桿保府雙賣藝

話說高源、劉芳與張耀宗周濟了劉寡婦母女,雇了一輛車,收拾細(xì)軟之物,上車走了不遠(yuǎn),只見從正東上來了二十多人,都是紫花布褲褂,薄底靴子,手執(zhí)木棍、鐵尺,后跟一輛車,正是花臉狼賈虎。劉德太看罷,急把單刀一擺說:“哪個不怕死的,只管前來!”高通海也一揮單刀,把那搶人之人全都鎮(zhèn)住了。賈虎見事不好,就坐車逃走去了。張耀宗說:“二位請將劉寡婦母女帶上京都走一遭。”張耀宗當(dāng)即與二人分手,回歸店內(nèi),見了彭公,把在劉寡婦家中所辦之事,細(xì)說一遍。

彭公算還飯帳,雇了一輛車上那保定府。到保定府進的北門,住在唐家胡同順和店內(nèi),開發(fā)了車錢。這座店是在路西,大人住的是西上房。方才坐下,只見簾子一起,楊香武從外面進來,給大人請安。

原來楊香武自從三盜九龍杯,眾英雄各自回家之后,便與鳳凰張七即張茂隆,帶著兩個徒弟,在前門外西河沿宏升店內(nèi)住著,要聽幾天戲散散心。八臂哪吒萬君兆愛上那楊香武的薰香,安心要學(xué),楊香武卻不愿告知。鳳凰張七說:“徒弟,你要跟楊大爺學(xué)雞鳴五更返魂香,就給他磕個頭,認(rèn)為師父,他才會教你!蹦侨f君兆說:“師父之言是也!本桶褩钕阄湔堅谏献,磕了頭認(rèn)為老師。楊香武說:“你好好跟我三年,我全都教會了你。”住了幾天,張七帶朱光祖上宣化府探親去了。

楊香武便帶萬君兆回了一次家。這一天在保定府店內(nèi)住著,打算要到九曲黃河魚眼高恒那里去慶八十整壽。今日忽見彭公帶著一位少年人下車,住了西上房,自己即過來給大人請了安。

彭公說:“老義士從哪里來?”楊香武說:“自拜別之后,只在家中樂守田園。大人從哪里來?”彭公唉了一聲,說:“一言難盡!”就把在連洼莊失去金牌,打算去見直隸總督,求他發(fā)官兵前去剿滅的事說了出來。楊香武說:“此事不可聲張,叫人知曉,多有不便。草民愿施展當(dāng)年之勇,可以前去盜他的金牌。我把我的徒弟帶來見見大人!背鋈ド贂r,把萬君兆帶進來,給大人請安,又問明了張耀宗的姓名,全給引見了。楊香武說:“大人在此等候我?guī)熗蕉?明日必來回信!

楊香武叫店家把門鎖上,師徒二人施展陸地飛騰之法,到了連洼莊,飛身上房,在各處哨探,見并無一人,連里帶外毫無動靜。楊香武再往各處尋找,也無下落。找到后邊,才聽到屋內(nèi)有人說話。他飛身下來,進屋一看,但見里邊燈光閃爍,有兩個人正收拾箱柜內(nèi)的物件,包了兩個包裹,好像要走。楊香武師徒將他們堵在屋內(nèi),說:“你二人往哪里走,武連在哪里?快說實話!”嚇得二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個說:“大爺饒命!我二人是親兄弟,就在這東首居住。我二弟叫李祿,他給這里莊主看守花園,不知鬧了什么亂子,莊主昨日一早起來,便收拾細(xì)軟,坐了套車馱轎,連家眷一并上河南探親去了。我兄弟給他看房,叫我來將莊主剩下的破舊衣服取去,不想遇見二位。

不知你二位從哪里來的?“楊香武說:”武連往哪里去了?“

那二人說:“往河南,但不知哪一處!睏钕阄渑c萬君兆聽了,也無可如何。放了那人,師徒二人便回歸保定府店內(nèi),見了大人,細(xì)說連洼莊之事。

彭公說:“這金牌乃圣上所賜,追回來才好。”楊香武說:“大人不必憂愁,咱們到街上散散悶去,只要遇見朋友,我自有道理。”彭公帶張耀宗和楊香武師徒出離順和店,到了街上,只見府衙馬號前,圍著一大堆人。張耀宗分開眾人一瞧:當(dāng)中有一個賣藝之人,年過半百,面如晚霞,掃帚眉,大環(huán)眼,準(zhǔn)頭端正,一部花白胡須,身穿月白布汗衫,青中衣,薄底快靴,手拿一對虎頭鉤。在他肩下站一婦人,年約五旬,黃臉膛,身穿細(xì)藍(lán)毛布褂,青中衣,頭上綰一個發(fā)髻,短眉毛,三角服,薄片嘴,兩只大腳。在那婦人身旁,站定一個女子,生得十分俊俏,年有十八歲。怎見得,有詩為證:裙拖六幅湘江水,髻聳巫山一段云;貌態(tài)只應(yīng)天上有,歌聲豈合世間聞。

胸前瑞雪燈前照,眼底桃花酒半醺;不是相如能賦客,肯教容易見文君。

張耀宗看罷,暗為稱奇,心中說:“這一個賣藝的人,會有這樣好女子!”只聽那老頭兒說:“眾位,我先練一趟,回頭再叫我那女兒練。在下是河南人,來此訪友,以武會友。如有子弟老師前來幫個場子,也算是打個幫架。我初到此處,不知子弟老師在哪里?只好自己先練一趟拳,獻丑一下!敝灰娝屏餍茄鬯齐,腰似蛇行腿似鉆,手眼身法步,走開了一團神。怎見得,有詩為證:跨虎登山不要忙,倚身逸步逞剛強。

上打了葵花式,下打跑馬樁。

喜鵲登枝挨邊走,金雞獨立站中央。

霸王舉鼎千斤重,童子翻身一炷香。

眾人看罷,無不喝彩。練完了,人給的錢不少。忽見西首眾人一閃,大家說:“來了,來了!”張耀宗與彭大人一看,只見從西首進來一位老英雄,亦有五旬以外。身高八尺,面如紫玉,雄眉闊目,花白胡須飄于胸前,身穿青洋縐大衫,足登青緞快靴。后跟一位女子,年在十八九歲,梳了大髻,身穿雨過天晴綢褂,蔥綠色中衣,三寸金蓮又瘦又小,紅花鞋,拿著一條手帕,真有傾國傾城之貌,令人可愛。怎見得,有詩為證:裊娜腰肢淡淡妝,六朝宮樣窄衣裳。

著詞暫見櫻桃破,飛盞遙聞豆蔻香。

春惱情思身覺瘦,酒添顏色粉生光。

此時不敢分明道,風(fēng)月應(yīng)知暗斷腸。

這二人來至場中,老英雄與那老者說:“大哥,我?guī)阒杜畠簛?教她姐妹二人練一回!辟惷鞐钕阄湟慌膹堃谡f:“張賢弟,你看那面如晚霞的,他是河南上蔡縣葵花寨鐵幡桿蔡慶,那位婦人是他妻子金頭蜈蚣竇氏,這女子是她女兒,叫惡魔女蔡金花。后來這位,乃是淮安一帶水路的老英雄猴兒李佩,那女子是他女兒李蘭香。”張耀宗說:“老英雄,你既認(rèn)識,我與萬君兆去幫他一個場兒練兩趟。”楊香武說:“這二人不是賣藝為生,其中必有別情,我問問他便知分曉。”

楊香武立時進去,高聲說道:“蔡、李二位兄臺,久違,少見!辈虘c、李佩抬頭觀瞧,認(rèn)得是賽毛遂楊香武,連忙見禮,各敘寒溫。楊香武一拉蔡慶說:“老兄臺,你為何在此作這事業(yè),我有所不明?”蔡慶說:“老弟有所不知,自你我從紹興府回家,想你侄女金花這么大年歲,我若給一個莊農(nóng)人家,怕屈了你侄女兒的終身;若給官宦人家,又怕人家不要。我與你嫂嫂商議,帶她到京都之內(nèi)再為打算。若把她給了人家,我就完成了一樁大事。李兄的心事,與我相同!睏钕阄湔f:“你二位這兩件事,全都交給我了。我叫兩個人來幫你練一趟!

張耀宗聞聽就跳進場子。蔡慶瞧那人年約二旬光景,白凈面皮,五官端正,雙眉帶秀,二目有神,身穿藍(lán)綢長衫,足登青緞快靴,把長衫脫去,內(nèi)襯藍(lán)綢褂褲。萬君兆也是十七八歲,眉清目秀,齒白唇紅,精神百倍。二人就在當(dāng)場練了一趟拳,然后各人又練了一趟,給錢的不少。大家合在一處,楊香武問二位在哪里居住?蔡慶說:“在順和店后院上房,昨日到的!睏钕阄湔f:“好,咱們都住在一個店內(nèi),我還有一宗要緊大事相求!”說著大家回店。

楊香武叫張耀宗與萬君兆先同大人到上房,他們俱至后院。

楊香武說:“二位兄臺,先叫侄女里間屋坐,我還有話說呢!”

隨說道:“你二位看見方才的那兩人了,我想給二位侄女說說親,愿意否?”蔡慶說:“很好!崩钆逡舱f:“不知他二人作何生理?”楊香武說:“張耀宗乃神拳無敵張景和之子,現(xiàn)在保著河南巡撫彭大人,保升六品銜,記名千總,實缺把總,跟大人充當(dāng)巡捕。那萬君兆是我徒弟!辈虘c說:“賢弟,你既如此說,我就把你侄女給了張耀宗吧,你要定禮去來。”李佩說:“你我作親家,就把我女兒給你徒弟萬君兆吧!睏钕阄鋪淼角霸,把這話和張耀宗說了。張耀宗說:“大人失了金牌,還無下落,我如何先辦這件事呢?”彭公說:“張耀宗,你不必推辭,這件事是人間的大事,就給定禮才好!睏钕阄鋷Ф苏J(rèn)了親,拜了丈人。接著就把丟金牌之事,與蔡、李二位說了一遍。李佩說:“我明日帶你侄女回淮安,給你探訪金牌的下落。你再帶著徒弟來擇日完婚。我倘若訪著下落,速到汴梁城巡撫衙門送信就是了!辈虘c說:“我先把你侄女兒打發(fā)回家,我跟你去探訪探訪。據(jù)我想,這件事須落在北邱山,不然就在紫金山。”楊香武說:“我?guī)f君兆暗探下落,明日起身,咱們在中梁城巡撫衙相見!睏钕阄涞角霸喊汛耸潞痛笕苏f明,彭公點頭說:“此事全仗老義士之力了!贝稳,蔡金花和竇氏母女先回家。不知此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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