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回 開戰(zhàn)事金城送命 遇官兵吳猛亡身
卻說金城見狄公命他出馬,雖將令箭領(lǐng)下,心下甚是怕懼,一人想到:“我雖是個武職人員,補了這懷慶守備,無奈我不是個綠林出身。平日與武氏家奴橫行鄉(xiāng)黨,盡是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哪里有什么本領(lǐng)?這個功名也是武三思瞻徇情面,私自保奏,F(xiàn)在上陣交鋒,豈不是自尋死路?”欲想不去,又知狄公法令森嚴(yán),不容推倭。當(dāng)時只得披掛整齊,上馬提刀,來至陣上。李飛雄自從由太行山來此,雖則日夜攻打,因是胡世經(jīng)嚴(yán)加防守,攻破不開。昨日聽說京中大隊前來,疑惑是武氏兄弟的黨類,隨命人到營中私探,回營報知,方知是狄公到此。正在詫異,現(xiàn)又見小軍來報,說官兵陣前討戰(zhàn)。李飛雄聽了此言,隨即提刀上馬,望眾人說道:“愚兄奉許大人之命,于此要事,今日狄仁杰到此開兵,務(wù)必勝他一陣,方破了他銳氣。諸位賢弟,可到戰(zhàn)場,一同看戰(zhàn)!”所有那朱砂記洪亮、雙槍將吳猛、草上飛王懷等強(qiáng)寇,無不齊聲說道:“我等在山殺人如草,綠林中誰不知我等威名?莫說狄仁杰是個懦弱書生,徒以哼文為上,他便是個三頭六臂,亦將他殺得片甲不回。”說著眾人上馬,領(lǐng)命沖出本寨。
李飛雄抬頭看見是金城,連日見他在城上與胡世經(jīng)把守,早已認(rèn)熟在眼中,忙將馬頭一領(lǐng),上前喝道:“來者莫非懷慶守備金城么?”金城見他道他姓名,疑是武三思曾與李飛雄言過,說他在這城中為守備,也就答道:“老爺便是金城!汝既知名姓,諒知我來歷。今奉狄撫之命,上馬前來與汝決一死戰(zhàn)。”李飛雄不知他說的暗話,連忙喝道:“汝這無名小輩,既食君祿,當(dāng)報君恩。唐室江山,乃廬陵王天下,現(xiàn)為武后荒亂朝綱,寵嬖小人,致將太子遠(yuǎn)謫,目下亟思復(fù)位,整理朝綱,特下血書,命本帥念社稷艱難,為此征討。日前草詔在于茲,汝何不知順逆,閉關(guān)自守,抗拒王師?此時大隊前來,首先開戰(zhàn),來得好,本帥不將汝分為兩段,也不知俺手段!”說著一個泰山壓頂,當(dāng)頭劈來。金城見他認(rèn)真殺來,枉是個無賴出身,從不知陣前利害,抬頭一看,已嚇得魂不附體,快將兩手把單刀握定,迎了上來,碰上大刀如同火炭一般,早將虎口震得進(jìn)裂。一時抵擋不住,把個單飛在空中,正要撥轉(zhuǎn)馬頭,落荒而走,措手不及,李飛雄一刀已砍于馬下。賊兵一聲吶喊,掩殺過來。幸得狄公手下人多,用亂箭將陣腳射住,難以上前。李飛雄得意洋洋,敲得勝鼓回營。
且說狄公派金城出馬,因他與武氏一黨,故用借刀殺人之計,命他身死。此時見已喪命,忙傳令趙大成、方如海。只聽兩邊齊聲得令,出來兩人,到案前站下。此兩人乃是高宗御前都指揮,平時歷著戰(zhàn)功、封為永勝將軍之職。趙大成身材短小,相貌粗豪,手執(zhí)兩柄六角錘,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那個方如海,也與他一般職位,手執(zhí)一桿爛銀槍,如蛟龍出水似。當(dāng)時狄公說道:“汝兩人就此出征,先將李飛雄復(fù)一勝仗,挫了銳氣,本院自有退敵之策。”兩人得令下來,隨即披掛上馬,到了戰(zhàn)場,見李飛雄已經(jīng)收隊,只得到敵營前面高聲挑戰(zhàn)。雙槍將吳猛,正押著后隊,向前退去,忽聽后面又有人來罵戰(zhàn),當(dāng)即撥轉(zhuǎn)馬頭,雙槍并起,迎將上來。趙大成見敵人來會戰(zhàn),上前喝道:“賊將通名,本將軍錘下,不打無名之將!”吳猛道:“俺乃廬陵王麾下,復(fù)國大將軍帳前偏將吳猛是也。汝是何人,快通名來!”趙大成喝道:“汝這叛賊,敢冒太子之名,暗行誣害,勾結(jié)奸黨!本將軍乃唐皇天子駕下巡撫麾下,永勝將軍趙大成是也。”說著六角錘一分,用了個流星趕月,一先一后,相繼打來。吳猛見他來得利害,雙槍一舉,用了平身之力拚力格來。無乃趙大成乃是長征慣戰(zhàn)之人,比這山寨強(qiáng)人,自強(qiáng)勝百倍,兩錘打下,如泰山一般,吳猛哪里架得過去?頃刻滿臉震得排紅,虎口流血不止,曉得不好,趕著連招帶拖,拖了過來,便想趁此逃回營內(nèi)。誰知趙大成手段飛快,兩錘見他招架不住,惟恐他逃走,趕將左手一起,飛起錘頭,摔過馬來。吳猛正向前走,不防著后面來了兵器,只聽咕咚一聲,早把吳猛栽倒馬下,再望那顆頭顱,已是腦漿進(jìn)裂。敵營見吳猛身死,眾兵一聲吶喊,各自逃生。趙大成仗著一身本領(lǐng),邀動方如海,手提兵刃,殺入重圍。兩匹馬如入無人之境,正是逢槍便死,遇錘即亡,頃刻之間,早已尸骸滿地。
李飛雄自將金城殺死,正是得意非凡,忽聽得前營有喊殺聲音,趕著命人查問,誰知探軍已到大帳,奉請主將出營御敵:“現(xiàn)在官兵隊里,來了兩員猛將,一名趙大成,一名方如海。吳猛與他交戰(zhàn),已死在趙大成手下,今已殺進(jìn)營來。主將再不出去,便到大帳了!李飛雄聽了此言,大叫一聲:“無名的小輩,殺了我山頭將士!”只聽他高叫數(shù)聲,躍馬提刀,沖出陣上,劈面見大成兩人,也不答話,刀錘并舉,二馬相爭,一來一往,殺了有數(shù)十個回合。李飛雄漸漸招架不住,方如海惟恐讓他逃脫,也就拍馬提槍,前后夾戰(zhàn)。李飛雄自知不能相斗,兩手將大刀一舉,用個橫掃千人的刀法,將趙大成雙錘掀開,大叫一聲:“本將軍戰(zhàn)你不過,休得追來!”說著馬一拎落荒而去。趙大成恐他另有暗算,也就不去趕他,回轉(zhuǎn)本營。
此時狄公,正在營前觀戰(zhàn),見趙大成殺追賊將,得勝而回,當(dāng)時進(jìn)入大帳,記上功勞。向著胡世經(jīng)言道:“此賊本領(lǐng)也甚平常,若能設(shè)法生擒,方令太子之冤水落石出。但不知賊營前后,有小路通行,并往他山寨上,有避道可去?”胡世經(jīng)還未開言,早有馬榮上前說道:“這是大人不必過慮。小人疑惑李飛雄是一個三頭六臂,異樣的強(qiáng)人,誰知是從前那個白鶴林的小李,不知何人為他起這綽號,叫賽元霸。小人的出身,大人無不盡知,此人與小人早年是一黨,陸道上買賣,彼此通行。明日待小人到他營中,如此這般,套出他的真話,然后里應(yīng)外合,用計破他,易如反掌。”狄公聽了此言,心下甚是歡喜,忙道:“汝能干出這事,不但解了目前之危,俟太子還朝,也當(dāng)加恩升賞?芍耸玛P(guān)系國家倫常之大務(wù),必設(shè)法將主謀之人訪出,那時本院便可啟奏了。”馬榮領(lǐng)命下來,一宿已過,次日改換裝束,乃扮綠林的模樣,由后營出去,繞上大道,然后向賊營而來。
且說李飛雄敗回營中,悶悶不樂,與洪亮等人說道:“愚兄受許大人深思,又奉武皇親重托,著我干出這事。滿想富貴功名,從此發(fā)達(dá),誰知今日初次開兵,雖將金城殺死,我處亦傷一吳猛。愚兄又打了這敗仗,官兵主將,又是狄仁杰前來。此人足智多謀,從前做縣令時,并訪出許多無頭案件,此時掌這大權(quán),手下有許多精兵猛將,我等何能與他對敵?雖承武、許兩大人重用,設(shè)若事敗,豈非是畫虎反類犬!”洪亮道:“大哥何必多慮,勝敗乃兵家常事。趙大成雖是勇猛,明日我等并馬出營,用個車輪大戰(zhàn),那怕他如天神的手段,也要大敗虧輸。”眾人正在帳中議論,忽見小軍進(jìn)來報道:“外面有一好漢,自稱馬榮,說與寨主從前在白鶴林交好,日前訪問寨主,在太行山聚義,特地千里相投。到得山前,聞又提兵到此,因此來營求見,請寨主示下。”李飛雄只恐營中將少,沒有能人,聽說馬榮前來,連忙道:“此人與俺自幼的好友,他此時前來,正好助我一臂。”隨即起身,帶領(lǐng)眾人,接出營來。抬頭向前一望,果見一人短領(lǐng)窄袖,元色緞的短襖,排門密扣,鋪列胸前,兩腿元色丟襠叉褲,鐵尖快鞋,頭帶一頂英雄巾,一朵紅纓,拖于腦后,肩頭背著個小小包袱,腰間佩了一把單刀,飛宇軒昂,正是馬榮到此。
李飛雄高聲叫到:“馬大哥,幾時到此?小弟接駕來遲,望祈恕罪!”馬榮見他出營,也就上前答道:“賢弟名亨利達(dá),掌此兵權(quán),曾記白鶴林舊交么?”李飛雄哈哈大笑道:“自從別后,念念不忘,今日相逢,實為萬幸!且請入營暢敘。”說著邀馬榮進(jìn)入營去,一同到了大帳,見禮坐下。不知馬榮此來,能訪出實情,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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