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回 邂逅相逢女郎屬意 倉皇遇害公子無辜

  話說萬君召自施公飭令朱光祖、褚標、黃天霸三人,豐禮厚幣,請他到淮安。施公又優(yōu)禮相待。不必說萬君召是個草莽的英雄,就是當日諸葛孔明,受了劉先主三顧之恩,也曾“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你道萬君召有施公這一番厚待,他自然以身相許?纯礀|安縣開擂日期已在目下,黃天霸等一眾英雄,就約同萬君召一齊前往。不一日到了東安,即尋下客寓,只待開擂,他們便去等侯蔡天化前來,合力捉拿,暫且按下。

  如今再說一件奇案,雖在先未曾經施公判決,到后來案情已定,仍要施公判明奇冤。原來鎮(zhèn)江丹徒縣,有一世家姓衛(wèi)。

  這衛(wèi)家有一子,名喚增祥。母親陸氏,早已去世,只有父親在堂。他父親也是丹徒縣學的生員,名喚家祿。這衛(wèi)增祥聰穎過人,十四歲上就進了學。當時學政見他文學優(yōu)良,頗為夸贊,與他本學教官說道:“衛(wèi)生聰穎過人,他年必致清貴,此今日之小衛(wèi)玠。”于是小衛(wèi)生之名無人不知。就有那羨慕他的,爭相前來與他老子說親,愿以己女相配。他父親固愛如掌珠,行止皆問之。衛(wèi)生自負殊勝,不肯草草擇配。父親也不勉強。他年已弱冠,尚未配婚。彼時,同邑有一富翁姓張,名玉球。這張玉球有個女兒名喚珊珊,年交十八,不但美貌異常,而且詩詞歌賦,以及針黹,無一不精。張玉球也是愛如拱璧,常與人道:“吾家有掃眉才子,F在是不開女科,若開女科,不患不狀元及第。”因此擇婿頗難如愿。

  這日,正當二月十九,相傳觀音神誕,鎮(zhèn)江西門城外有個觀音洞,每年到了這個日期,四方善男信女皆往燒香。那日珊珊與他嫂嫂李氏,也去同往觀音洞拜佛,燒香已畢,回來路上巧遇衛(wèi)生。珊珊見衛(wèi)生豐姿絕色,不覺秋波一顧,意甚戀戀。

  他嫂子李氏在旁看見,暗與珊珊笑道:“姑娘你知道這個人嗎?”

  珊珊道:“邂逅相逢,妹子怎么知道他姓氏?”李氏道:“他便是鄉(xiāng)里中所稱小衛(wèi)玠便是。他與我哥哥同為文社的朋友,往來甚密,且是極要好的,我所以相識。妹子如果屬意,當與我哥哥說明,使我哥哥代妹子作伐。”珊珊聽說,只覺兩頰飛紅,笑而不答。不一刻已抵家中。姑嫂又笑說了一回,也就各自歸房,略為歇息。不意珊珊即歸之后,思念衛(wèi)生,頓覺忘餐廢寢。

  李氏本來與珊珊情同姊妹,也就不時省問。李氏早知其意,又戲問道:“妹妹如此,想是不忘那日所遇的小衛(wèi)玠嗎?若有此意,以妹妹與衛(wèi)生得諧伉儷,的確是天生一對的好夫妻?烧埼腋绺绲降罢f項,當無不諧。但有一件,衛(wèi)家甚貧,恐將來作合成功,妹妹不能過他家那一種日子,所以我代你甚慮。”

  珊珊聽說,因嘆了一口氣,與李氏說道:“實告嫂嫂知道,妹妹于此事籌之已久。我想命好,今日雖貧,安知他日不富?命不好,今日雖富,安知將來不窮?富貴貧賤,皆由于命,何必以今日之貧為患耶?嫂嫂即代妹籌,妹敢不敬告心腹?唯望嫂嫂設法便了。”李氏聽說又道:“既是妹妹所見如此,那撮合一事,自覺不難,包管在我身上,力代撮合,三日后當有好音。

  唯望妹妹善保身軀,不必過為煩惱便了。”珊珊聞言大喜,說也奇怪,不到數日,病也好了,終日便望嫂子回復了。

  不料天不從人愿。同里有個許公子,名喚炳文。他父親曾作廣東知府,因死在任上,官囊極其豐厚。這許炳文卻與珊珊同年,也是年交十八。這日搬他父親靈柩回來,又因他已聘之妻在籍亡故,極求再聘。聞珊珊美貌異常,又能文墨,因此就請了媒人,前來與張玉球說親。張玉球因許家門第固好,又兼財富,因此一說便允。這日珊珊的嫂子聞知此事,知難挽回,便來與珊珊說道:“前者妹妹托我之事,我當與我哥哥說過。我哥哥亦很為贊成,也曾與衛(wèi)生微露其意,衛(wèi)生也頗情愿。不料天不從人愿,昨有許公子名喚炳文,曾聞妹妹的芳名,特請冰人與爹爹說項。爹爹因他家父親曾為廣東知府,門第固極相對,又兼他家道豐足,因此就當面許了。可見婚姻大事,自有天定,非人力能為。似此天作之合,未嘗非妹妹之福,妹妹亦何必重衛(wèi)生而輕許公子,成心不化呢?”珊珊聽說,亦覺無可如何,雖不敢有違父命,卻是心甚不樂。

  光陰迅速,又過了半年光景,這日吉期已屆,許公子前來親迎。珊珊亦備極裝飾,簇然一新。兩家賓客自不必說。到了晚間,珊珊乘坐彩輿,鼓樂喧天,送至許家。當有伴房攙扶新人送至洞房,與許公子坐床撒帳,合巹交杯,諸事已妥。許公子復又出來款待眾客,當晚極為熱鬧。酒闌人散,許公子也就入房,更衣已畢,正欲與新人效于飛之樂,忽然自覺要去小解,便身著短衣,出房便溺。剛至廁所,突有一人掩至背后,就是一刀。許公子毫不提防,當被那人洞穿胸背,撲地而死。那人見許公子已死,疾入新房內,將燈燭吹滅,走過珊珊面前,猛然鉆身入帳求歡。珊珊以為許公子前來,因便問道:“如此鹵莽,夫何為者?”那人見問,便低聲答道:“我我非公子,乃小衛(wèi)玠也。感念汝意,特來報你。”珊珊聞言,大驚失色道:“你速去!公子即來。不然兩有不便。”那人又道:“汝勿慮,公子我已將他殺了,就可請放心。”珊珊聽說,更加驚恐,復又問道:“汝言果真嗎?”那人道:“哪,哪敢相謊?誰,誰來騙汝?”珊珊聞言,不覺失聲頓足大哭道:“你如此所為,真累我不淺了!”那人還擁抱不放,極意求歡。珊珊且罵且哭,至死不從。那人無奈,又怕人至,只得急將珊珊頭上所佩金釵拔下,跑到房外逃去。此時外面丫環(huán)、仆婦聞珊珊哭聲,大家拿了燈火進房來看,只見珊珊坐在床上,披頭散發(fā),吁喘不定,面無人色。大家急向前問視,珊珊將上項話說了一遍。眾人大驚,急急跑出房外,各處尋找公子,尋至廁所,果見公子撲倒在地。再將火光往下一照,只見血流滿地,公子胸膛業(yè)已被利刃洞穿。許家一面將合宅男女聚集,一面飛報女家。張玉球一聞此言,當即飛奔至許家,進入內堂,只見許炳文尸身僵撲在地,旁立許炳文兩弟撫尸大哭。張玉球亦驚恐異常。等到天明,許家即具了狀詞,前往丹徒縣控告。那狀內并有“珊珊不無知情”一節(jié)。丹徒縣閱詞已畢,即刻帶了差役、仵作,前往許家相驗。隨據仵作喝報:委系出其不意,刀穿胸際,撲地身死。丹徒縣又親視無訛,當命先行棺殮。一面將珊珊帶往衙門,一面飭差飛提小衛(wèi)玠到案質訊。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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