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弄巧反拙故劍飛還 削鐵成泥寶刀失色
話說燕子飛被空空兒盜去仙劍,心中不舍,想要設(shè)法盜回。因此暗中跟著他回到山陰,來至花珊珊家,認(rèn)明路徑,于晚上行事。正想揭開屋瓦探個(gè)消息,口含龍膽石解藥,先燒追魂香,把眾人迷住,然后下去。不料,撲的一聲,飛過一把刀來,幸虧眼快避過。第二把飛刀又到,急忙用腳踢開,接連第三把刀已至。原來燕子飛在回燕坡跟隨空空兒來的時(shí)候,空空兒已在半路瞧破。一因路上人多,不便拿他。二則動(dòng)了師生之誼,不忍下手。因此由他隨著同來,到得花家。
空空兒見過眾人,將收回仙劍的話告訴一番,并說:“此人現(xiàn)在亦到山陰地面,只怕今晚必來盜劍,眾位正好設(shè)法擒他!秉S衫客因把眾仙俠分作八路,在花家前后左右的屋上八面埋伏。虬髯公是東面,聶隱娘是西面,紅線是南面,自己是北面,雷一鳴是東南,文云龍是西南,白素云是東北,薛飛霞是西北,空空兒與花珊珊在中路接應(yīng)。其余武剛等眾捕役俱在屋下,準(zhǔn)備繩索鐵鏈拿人。
到得二更已過,子飛從西北而入。西北方是飛霞伏著,料定不是他的對(duì)手,見他來了,閃過一旁,讓他走去,飛風(fēng)的報(bào)與黃衫客及聶隱娘得知。黃衫,隱娘關(guān)會(huì)東南各方圍將攏來,等到燕子飛動(dòng)手揭瓦的時(shí)候,屋面上已遠(yuǎn)遠(yuǎn)的團(tuán)團(tuán)圍住,端整動(dòng)手。子飛只因顧著自己的腳下,沒有在四下留心,口中含著龍膽石,伸手揭了幾片的瓦,尚未拿起。那中路乃是空空兒與花珊珊守著。珊珊本有五口飛刀,百發(fā)百中,幾次捉拿子飛,不是黑夜便是人多,恐防誤傷旁人,一直沒有用過。今夜月明如晝,眾仙俠又多遠(yuǎn)遠(yuǎn)伏著,尚未近身,正好用他一用,故此在刀袋中取將出來。第一刀,向著子飛劈面飛去,第二刀,是斜刺里飛過去的。第三刀乃是腦后,子飛避過兩刀,這第三刀聽得腦后呼的一響,曉得是從后面來的,欲避不及,急心把身軀一扭,將口中的龍膽石吐出,張口向著刀上銜去,巧巧咬個(gè)正著。珊珊在月光下看見大驚,要飛第四刀時(shí),不妨已被子飛瞧見,竟把口中的刀握在手內(nèi),向珊珊頸下飛來,珊珊喊聲:“不好!”慌把身子一蹲。這刀從頭頂上直撲過去,只嚇得面如土色,大喊:“眾位仙長、道姑快快拿人!”道言未了,惱了空空兒,手中拿著青芙蓉劍,大喝:“孽障休得無禮,俺正在這里!”從屋脊背后直跳上來。子飛見劍在空空手中,曉得今晚萬難成功,也不答話,拔步向西南而逃。忽有一個(gè)女子擋住去路,穿一身縞素衣裳,卻是道家裝束,手中擎著寶劍,喝聲:“往那里走,俺白素云在此!”攔腰一劍砍來。子飛見此處有人,自己手無兵刃,不敢抵?jǐn)?改道往正西而行。不多幾步,也是一個(gè)女子擋路,渾身紅色衣掌,正是紅線在此,一劍向子飛頂上砍來。子飛瞥見,倒退數(shù)步,暗想:“西南一路,既有準(zhǔn)備,不能脫身,且向東南走去,看是如何!眱勺阋恍,飛身往正東而去。正東乃是隱娘,也持寶劍砍來。子飛見又不是路,改往正南逃去。黃衫客等候已久,喝聲:“燕子飛,你今夜休想逃命,吃俺一劍!弊语w見四面皆有埋伏,只急得三魂出竅,七魄離軀。沒奈何站定身子,想拼著性命與黃衫客抵死一斗,奪路而逃。但聽得耳后颼的一聲,只道又有飛刀過來,扭回頭仔細(xì)一看,但見一道青光從半空中飛也似的落將過來。明明是空空兒祭青芙蓉劍要想傷他,子飛此時(shí)又驚又喜。驚的是此劍鋒利,一出匣性命可危。喜的是當(dāng)初幸曾考究過吐納之法,不妨等劍光飛到之時(shí),竟用納劍法納他,或者竟能物歸原主,也未可知。主意已定,故此假作不知,只向黃衫客擺開手式,一拳向肋下打來。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燕子飛這拳頭尚未伸出,黃衫客的飛龍劍尚未收回,那青芙蓉已經(jīng)飛到面前。子飛急將左手捏緊劍訣,右手向仙劍一招,喝聲:“來罷!”說也奇怪,這劍飛到手邊,頓時(shí)止住。子飛喜出望外,即起五個(gè)指頭,向劍柄上一撮,居然取在手中,說一聲:“謝恩師賜還仙劍!”左手的劍訣一撒,右手即持劍向黃衫客還砍。黃衫客只氣得目瞪口呆。空空兒更暴跳如雷,懊悔不迭,雙足在屋上亂蹬,大喊:“好個(gè)孽障,俺不拿你誓不回山!闭f畢,急向腰間掣出自己的紫電劍來,直取子飛。子飛此時(shí)有了仙劍,如虎添翼,不似方才躲躲藏藏不敢與人交手,喊聲:“恩師既然要祭飛劍傷害弟子,須恕弟子無禮!迸e劍竟望空空兒便砍。黃衫客見了大怒,手中的飛龍劍一緊,助著空空兒雙斗子飛。子飛竟然毫無懼怯,左沖右突,勇不可當(dāng)。
虬髯公等眾仙俠,見空空兒、黃衫客不能取勝,無一不怒從心起。虬髯公因空空兒適才祭劍,乃是他用言激動(dòng),說空空兒袒護(hù)子飛,不肯下手,乃是此舉。如今這劍竟被收去,心上更是懊惱,把手中的屠龍劍一擺,與眾仙俠一齊圍殺攏來。子飛抖擻精神,力敵五仙、五俠、毫不懼怯。地下武剛等眾捕役見他們?cè)谖萆蟿?dòng)手,大家多在屋下邊吶喊助威,只嚇得街坊上左右鄰居,一個(gè)個(gè)多從夢中驚醒,聽的是捉拿劇賊燕子飛,膽小的不敢出來。那些膽大之人,也有披著衣服到天井中昂頭張看的,也有扒到屋上遠(yuǎn)遠(yuǎn)窺探的。但見月光之下有無數(shù)的五彩霞光,青一條、黃一條、赤一條、黑一條、白一條,倏東倏西,比著秋間八月十五前后的月華更是好看。只怕的是光芒閃爍,連眼睛多睜不開來。內(nèi)中還有五道光華:一道是深黃色,一道是淡紅色,一道是紫色,一道是深綠色,一道是淺碧色。這五道光圍著正中間的一道青光,忽起忽落,忽高忽低,攪做一處,最是利害。其余尚是半滅半明,較為散漫。十道寶光之外,另有一道寒光,似青非青,似白非白,也在那里盤旋飛舞,乃是花珊珊所用的倭刀,卻與青黃等各光差的遠(yuǎn)了,足足看有一刻多時(shí)。忽見深黃色的那一道光向上一起,分作兩道,向青光中直冒過去,正是黃衫客的飛龍雙劍。又見那紫色的光也頓是冒了起來,接連著見淡紅色的、淺碧色的、深綠色的,也都騰空而起。那紫的是空空兒的紫電劍,淡紅的是紅線的飛虹劍,淺碧的是聶隱娘的碧云劍,深綠的是虬髯公的屠龍劍。因見子飛甚是了得,各自祭起仙劍,殺他一個(gè)措手不及。不料子飛眼捷手快,也把手中的芙蓉劍向空飛去,左手捏住劍訣,右手起三個(gè)指頭,往上一指,口內(nèi)喝一聲:“捷!”這一柄劍好如一條戲海蒼龍,起在空中舞個(gè)不止,竟把五柄仙劍敵住,休想飛得下來?吹娜硕嗫闯隽松,暗喝:“果然好劍!笨湛諆阂娧嘧语w把芙蓉劍飛起,他想依舊收他回來,滿心歡喜,左手捏訣,右手向上,連招幾招,喝一聲:“止!”料著這劍必然不動(dòng),落將下來。誰知止也止他不得,莫說收他回去,皆因燕子飛早經(jīng)防及,所以劍雖飛起,劍訣沒有撤去,那劍仍如拿在子飛手中?湛諆撼赃@一氣,只氣得眼中人出暴跳難禁,反手向紫電劍連指數(shù)指,劍光一逼,銳不可當(dāng),想把芙蓉劍逼將下去。黃衫客等也多將劍連連催動(dòng),疾似流星,直逼過來。此刻五柄仙劍并作一堆,結(jié)成一片,五色彩云占了上風(fēng),青芙蓉在下面漸漸有些抵?jǐn)巢粊。燕子飛雖然一樣也會(huì)催劍之法,若使眾仙祭的是桃花、葵花、榴花、蘚花等各劍,自然是芙蓉劍最為鋒利。無奈飛龍、紫電等劍,多是黃衫、空空兒眾等仙俠平日煉成,不知曾費(fèi)多少功夫,比了青芙蓉劍,豈必輸他。故此敵夠多時(shí),再難支持得去。燕子飛見勢頭不好,著急萬分。旁邊張望的人與屋下那些捕役,真是見所未見,看得呆了。云龍、一鳴、飛霞、素云看看自己手中,縱然也有仙劍,只苦未學(xué)祭劍法兒,誰敢冒昧。倘把仙劍失去,如何是好?因此也多看著不動(dòng)。
獨(dú)有花珊珊見燕子飛昂起了頭,與眾仙斗劍甚酣,防的是上三路,心想:“那下三路決不防備!泵幻磉叺奈蹇陲w刀,先時(shí)飛過三口,尚有二口未用,何不乘此機(jī)會(huì),且再飛他一刀,打他下屋。睹得親切,一伸手颼的又是一刀,向燕子飛腿上飛來。果然子飛沒有防著,直至已到腿旁,始經(jīng)覺察,喊聲:“啊呀!”急忙起了飛燕歸巢之勢,兩腿往斜刺里一躍,這刀落了個(gè)空,一直向前飛去,反幾乎傷了素云。幸虧素云躲避得快。從一足邊削過,墜于瓦楞之內(nèi)。珊珊想:“這五口飛刀,平時(shí)自信發(fā)無不中,今夜已經(jīng)飛去四口,多被這廝避過,索性把余下的一口一齊飛掉。倘仍不能得中,拼這性命不要,乘他這芙蓉劍將要斗敗、心慌意亂,不能脫身之時(shí),趕過去把他一刀刺死,豈不太妙。”想罷,又將第五把刀拿在手中,照定子飛后心“颼”的飛將過來。子飛眼雖望著仙劍,耳朵卻是留神,聽得背后有聲,曉得又有暗器,慌把身子一伏,這刀竟從頭上飛過。削去一頂元色札中,割斷了三、五綹的頭發(fā),嚇得魂不附體,大罵:“賤人,何得屢用暗器傷人,有日被俺拿住,休得饒恕。請(qǐng)你試試俺仙劍的滋味,方出心頭之恨。”口說著話,心神一散,手中的劍訣一松,那芙蓉劍竟往下一沉,直落下來。飛龍、紫電等五柄仙劍,好比風(fēng)卷殘?jiān)?向燕子飛面前飛奔而至。子飛急得面如土色,慌把芙蓉劍收入手中,當(dāng)風(fēng)亂晃,急駕劍遁飛逃。恰好珊珊己趕近身旁,提起倭刀向子飛攔腰砍去。子飛不及招架,忙把一足一登,踏空而起,始將芙蓉劍向刀上一砸。但聽得克察一聲、把那極鋒利的一柄倭刀,從頭上起削去半截。真是毫不費(fèi)力。珊珊只覺得自己的刀與子飛的劍略略一碰,尚不在意,忽然這刀輕了好些,好不詫異,仔細(xì)一看,已只剩得刀背的半邊在手,刀口一齊削沒,頓時(shí)大驚失色。眾仙俠瞥見之下,因花珊珊的那柄倭刀本來也是一口寶刀,曾經(jīng)問過珊珊,乃花信捉拿海盜時(shí)所得,重約十四五斤左右,長約二尺,闊約二寸,刀口極薄,可以把張素紙放在刀口之上,運(yùn)一口氣,將紙吹動(dòng),這紙便碎而為兩,鋒利可知。如今竟被芙蓉劍剁落,真不愧削鐵如泥。四子沒一個(gè)不暗暗贊嘆。
內(nèi)中雷一鳴正隨著眾仙俠共斗子飛,忽見他搖動(dòng)劍光,兩足一起,要駕劍遁而逃,急舉手中的蘚花劍,乘他尚未離地之時(shí),剁他雙足。不防削下的那半片倭刀恰恰落在一鳴肩上,一鳴見雪亮的一件東西飛將過來,百忙中想不到是珊珊手中的刀,被芙蓉削下一片,只認(rèn)是燕子飛放怎暗器傷他,急忙一個(gè)箭步避讓開去。子飛就乘這個(gè)機(jī)會(huì),劍光一逼,向著一鳴讓開的地方直沖出去,奪路而逃。一鳴頓足不迭,空空、虬髯、黃衫、紅線、隱娘五位劍仙那里肯放他過去,各把仙劍催動(dòng),紛紛在后趕來。一鳴等因不會(huì)劍遁,明知趕也無益,且在屋上等候。珊珊把斷刀棄去,嘆一口氣,也呆呆的站在屋檐,無可如何。我且慢提。
再說子飛逃出重圍,回頭一望,見后邊劍光紛起,一道道如閃電一般,相離只有四五丈遠(yuǎn)近,將次趕上,心下很是著慌。只把芙蓉劍亂搖亂晃,左手的劍訣捏得十二分緊,癡想遁得快了,他們追趕不來。誰知后而眾仙也多使起催劍法兒,比著子飛更快。不多時(shí),只差得二三丈路了。子飛急得無法可施,看看前邊又是一條大河阻路。這河足有二三十丈開闊,深不見底,正是三岔道南面的那一道河,前日毒打珊珊也在此地。波聲滂湃,水勢奔騰,夜靜更闌,并無船只。子飛看在眼里,急在心頭:“若說要走別路,又是間不容發(fā)的時(shí)候,怎敢冒險(xiǎn)。若欲罵著劍光而過,只因河面大了,御空而行,不但無此膽量,且又恐足力不濟(jì)。莫要到得半河,墜將下去,那里萬無生理!闭谧笏加蚁,雖然想起了幼年時(shí)節(jié)曾經(jīng)習(xí)過泅水之術(shù),能伏水底一二個(gè)時(shí)辰人近來久未試過,今夜焉敢冒昧。況且想到烏天霸化尸一事,這個(gè)蜷須老者能在水面行走,這本領(lǐng)真是非同小可,愈覺心膽多碎,急切拿不定怎么主意,兩足卻已奔到河邊,看白茫茫萬頃波光,寒滾滾千重浪影,又正是曉風(fēng)乍起,殘?jiān)聦⒊恋臅r(shí)候,那春寒甚是凜冽,凍得人手足多麻。
子飛實(shí)是出于無奈,到得河沿,耐著寒冷,硬著頭皮,把劍光一縱,騰起空中,癡想渡河過去,打了個(gè)挺而走險(xiǎn)的念頭。不妨只走得二三丈河面,偷眼往下一望,看見腳下邊急浪滔天,這身體飄在水面之上,好象立刻要跌將下去的光景,心頭一軟,手中的劍訣略松,滴溜溜連人帶劍竟從半空里跌入河中,喊聲:“我命休矣!”急把雙目一閉,雙膝一磕,雙手一沉,又緊緊的把牙關(guān)一咬,任著他向水底沉去。一霎時(shí),淹入水中,毫無蹤影。及至空空兒等趕到,但見水面上有溜圓的幾道水花在那里盤旋不已,其余一無所見?湛諆旱葌(gè)個(gè)驚詫不已。正是:
飛空已得仙家秘,涉險(xiǎn)幾追屈子蹤。
不知燕子飛跌人水中,空空兒與虬髯公等眾仙須下水擒拿與否?且看下回分解。
- 第一回 神鏢將松林救難老 金頭虎水中戰(zhàn)淫賊
- 第二回 憶當(dāng)年盟兄傷盟弟 看今朝干兒傷干爹
- 第三回 金頭虎大鬧小孤峰 胡景春飛錢戲群寇
- 第四回 昆侖俠寶刀嚇群賊 高雙青敗投蓮花峪
- 第五回 神鏢將苦戰(zhàn)震八方 眾豪杰同赴英雄會(huì)
- 第六回 金頭虎摔死梅花鹿 小方朔勇斗金錢豹
- 第七回 神刀將大戰(zhàn)寶刀將 黃三太勇斗林素梅
- 第八回 林士佩受辱散山寨 昆侖俠被陷吃官司
- 第九回 覓三鼠夜探蓮花湖 尋國寶甥舅巧相遇
- 第十回 追三鼠六小下臺(tái)灣 擔(dān)風(fēng)險(xiǎn)夜探玉王府
- 第十一回 畫虎不成險(xiǎn)遭毒手 他鄉(xiāng)遇故絕處逢生
- 第十二回 闖四關(guān)蕭杰送六小 遭阻截父子戰(zhàn)頑兇
- 第十三回 昆侖俠大戰(zhàn)張其善 老劍客獻(xiàn)技服群雄
- 第十四回 蕭銀龍密林會(huì)俠女 于化龍頑皮引大禍
- 第十五回 震八方戰(zhàn)塞北觀音 蕭銀龍大鬧飛虎廳
- 第十六回 未婚妻搭救未婚夫 于鳳恒攜家闖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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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縱欲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