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虛空息狂心——參虛云開悟偈

　　我國著名高僧虛云大師，是禪門巨匠，是禪宗史上極為罕見的大器之人，是我國佛教繼惠能大師后又一位偉大的覺者。

　　虛云大師生于1840年，示寂于1959年，世壽120歲，僧臘101年。虛云身受禪門五宗法脈，即：溈仰宗七世、法眼宗八世、云門宗十二世、臨濟宗四十三世、曹洞宗四十七世。虛云喜禪，他晚年對弟子說：“余于初出家后，自審根器，當從行門人，故習苦行，又性好禪宗，故習禪定。”虛云一生習禪，多次入定，定力之極，史上罕見。虛云于56歲時大悟，悟前居揚州高旻禪堂，一日放晚香時，虛云“忽見大光明如同白晝，內(nèi)外洞澈。”此時其隔垣可見，遠及“河中行船，兩岸樹林，種種色色，悉皆了見。”至當年臘月晚香開靜時，護七例沖開水，“濺予手上，茶杯墮地，一聲破碎，頓斷疑根，慶快平生，如從夢醒。”由此大悟，當時有偈：

　　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

　　還有一偈：

　　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

　　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我將虛云大師這兩首偈記在心底，只要稍有閑就思其偈，一旦思偈時我心底總會涌出兩個疑團：一是虛云到底悟到了什么？二是虛云當時為什么要寫兩首偈？日夜跏趺參究，乃至夢中也在思慮，久久參究，終有所感，借此文道出其中能言之處，與同參共勉。

　　第一偈。“杯子撲落地”，此句系杯子落地之境，這地要么是硬土地，要么是木板，絕非水泥或瓷磚，因為杯子落地之聲并非有驚炸的響動，所以虛云用了“撲”字，這一“撲”既有杯子落地之動相，又有象聲之意。但這事又發(fā)生在靜夜，盡管響聲不是那么大，然而靜夜之下這聲音又顯得那么震動和驚心，這便是“響聲明瀝瀝。”即是剎那間使人從明瀝瀝的聲響而人自性之流，這恰如觀世音菩薩“初人聞中，人流亡所”（《楞嚴經(jīng)》）的效應(yīng)。既然剎那間唯有明瀝瀝之聲響一片，繼后又有虛空粉碎，這即是離色空二相。“成一切相即心，離一切相即佛”（《六祖壇經(jīng)》）。由此自然引出“狂心當下息”。什么是狂心？即妄心，住相之心，狂心既息，真心即現(xiàn)，“歇即菩提”（《楞嚴經(jīng)》），合“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金剛經(jīng)》），這已顯示出覺者之境。

　　按理說，此偈已將當時開悟境界和盤托出，為什么虛云還要寫出第二首偈呢？我長久細細參究第一首偈，發(fā)現(xiàn)虛云在這首偈語中只道出“虛空粉碎”和“狂心當下息”的境地，而且這境地都是自述式的表白。這種表白但凡通佛理者都可作此表述。猶如禪宗六祖惠能初人寺時面對五祖而回答：“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猖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與后來所作“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六祖壇經(jīng)》）一樣，不足以驗證是悟法之偈。因為人們從這里看不出其悟佛法真諦時的感嘆和描述。比如虛空粉碎后當是什么？狂心當下息后又是什么？虛云均未作描述。佛法真諦不可說，無法說，但終究還得說，于是作出第二偈。

　　第二偈完整地展示了虛云開悟的整個過程，以及親見自性后自身的正覺、正悟。細細參第二偈，就可以從中明白和透知虛云當時所悟。“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這一句完整地記下了當時的情境，“燙著手，打碎杯”，因緣相接，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直至“家破人亡”，打成一片。什么是“家破人亡”，這的確只有親身參禪，并獲此境的人才知其實境，此境非言語可以描述，于是虛云用了“語難開”作表述。這一句實質(zhì)上已是第一偈語的高度濃縮和提煉，更顯得精要。一句“語難開”，使之又回到了第一偈的問題上，“語難開”但還得要開，悟境無法說，但還是要說，于是此句后面引出了最為重要的一句“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這里虛云用了一個“花香處處秀”作比喻，十分鮮明和生動地道出自性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之感受。而這一切感悟，都是因為“春到”。這與六祖惠能“心量廣大，遍周法界”“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六祖壇經(jīng)》）大有異曲同工之妙。緊接著后一句，虛云用了“山河大地是如來”來表明心物一元的自性本體。即是表明物質(zhì)世界與精神世界的一切活動都是自性本體功能所現(xiàn)。只有參讀到虛云大師的這一偈，我們才透知虛云所證之境，所悟之境。為此我們?yōu)樵谀┓〞r期有這么一位偉大的覺者應(yīng)世而感恩，為我們有緣與這位偉大的覺者同世而倍感欣喜。有緣讀虛云悟法之偈，是我輩的福報和殊勝佛緣。參虛云悟法之偈，心底豁然開朗，別有一番天地。

　　對虛云大師開悟之偈，虛云本人尚無詳說，因偈語本身已表述透徹，然我等末學之人，無明深重之輩還強作知解，這本是妄心作怪，所解言語無非是妄言一片。不能解而非要解，無法說而非要說，是因我近日從朋友那里獲得一本《虛云老和尚佛學思想研究論文集》，上有五十多位學者對虛云的研究成果。有人研究虛云，這無疑是一項大善舉。我合上論文集，心底深深思慮的是：虛云在末法時期不可思議的應(yīng)世因緣，非學術(shù)研究可以究竟；大師求法、證法、弘法、護法的一生，也非學術(shù)研究可以究竟。需要無數(shù)有志于求法的信眾，以大師為楷模，實踐佛法，求證佛法真諦，示現(xiàn)法相，振興佛門。于是我感慨之余緣作此文，以期更多有緣之人能沿虛云之路精進不息，使正信佛法久住。

　　在將結(jié)束此文之際，我跏跌合十，再參虛云大師的開悟之偈，悲淚涌面，斗膽和之：

　　碎虛空，日月山河無影蹤，

　　人無我，靈光茫茫四大空。

　　見如來，九磨十難成圣果，

　　承衣缽，依教篤行莫放松。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