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責(zé)汪罕潛師劫寨 殺脫里恃力興兵
卻說博爾術(shù)、博爾忽及窩闊臺(tái)三人回營,由帖木真慰勞畢,博爾忽道:“汪罕的兵眾,雖已暫退,然聲勢尚盛,倘若再來,終恐眾寡不敵,須要?jiǎng)e籌良策為是!”帖木真半晌無言,木華黎道:“咱們一面移營,一面招集部眾,待兵勢已厚,再與汪罕賭個(gè)雌雄。若破了汪罕,乃蠻也獨(dú)立不住,怕不為我所滅!那時(shí)北據(jù)朔漠,南圖中原,王業(yè)亦不難成呢!”志大言大,后來帖木真進(jìn)取之策,實(shí)本此言,可見興國全在得人。帖木真鼓掌稱善,當(dāng)即拔營東走,竟至巴勒渚納,即班珠爾河。暫避軍鋒。天寒水涸,河流皆濁,帖木真慷慨酌水,與麾下將士,設(shè)誓河旁,悽然道:“咱們患難與共,安樂亦與共,若日久相負(fù),天誅地滅!”
將士聞言,爭愿如約,歡呼聲達(dá)數(shù)里。
當(dāng)下命將士招集部眾,不數(shù)日,部眾漸集,計(jì)得四千六百人。帖木真分作兩隊(duì),一隊(duì)命兀魯領(lǐng)著,一隊(duì)由自己統(tǒng)帶。整日里行圍打獵,貯作軍糧。畏答兒瘡口未痊,亦隨著獵獸,帖木真阻他不從,積勞之下,瘡口復(fù)裂,竟致身亡。帖木真將他遺骸葬在呼恰烏爾山,親自致祭,大哭一場。軍士見主子厚情,各感泣圖報(bào)。帖木真見兵氣復(fù)揚(yáng),遂令兀魯?shù)瘸龊訓(xùn)|,自率兵出河西,約至弘吉剌部會(huì)齊。
既到弘吉剌部,便命兀魯去向部酋道:“咱們與貴部本屬姻親,今如相從,愿修舊好;否則請以兵來,一決勝負(fù)!”那部酋叫作帖兒格阿蔑勒,料非帖木真敵手,便前來請附。帖木真與他相見,彼此敘了姻誼,兩情頗洽。這姻誼出自何處?原來帖木真的母親訶額侖及妻室孛兒帖,統(tǒng)是弘吉剌氏,所以有此情好。弘吉剌部在蒙古東南,他既愿為役屬,東顧可無憂了。帖木真便率領(lǐng)全軍,向西進(jìn)發(fā),至統(tǒng)格黎河邊下營,遣阿兒該、速客該兩人,馳告汪罕,大略道:
父汪罕!汝叔古兒罕即《本紀(jì)》菊兒。嘗責(zé)汝殘害宗親之罪,逐汝至哈剌溫之隘,汝僅遺數(shù)人相從。斯時(shí)救汝者何人?乃我父也。我父為汝逐汝叔,奪還部眾,以復(fù)于汝,由是結(jié)為昆弟,我因尊汝為父。此有德于汝者一也!父汪罕!汝來就我,我不及半日而使汝得食,不及一月而使汝得衣。人問此何以故?汝宜告之曰:在木里察之役,大掠蔑里吉之輜重牧群,悉以與汝,故不及半日而饑者飽,不及一月而裸者衣。
此有德于汝者二也!曩者我與汝合討乃蠻,汝不告我而自去,其后乘我攻塔塔兒部,汝又自往掠蔑里吉,虜其妻孥,取其財(cái)物牲畜,而無絲毫遺我,我以父子之誼,未嘗過問。此有德于汝者三也!汝為乃蠻部將所掩襲,失子?jì)D,喪輜重,乞援于我。我令木華黎、博爾術(shù)、博爾忽、赤老溫四良將,奪還所掠以致于汝。此有德于汝者四也!昔者我等在兀剌河濱兩下宴會(huì),立有明約:譬如有毒牙之蛇,在我二人中經(jīng)過,我二人必不為所中傷,必以唇舌互相剖訴,未剖訴之先,不可遽離。今有人于我二人構(gòu)讒,汝并未詢察,而即離我,何也?往者我討朵兒班、塔塔兒、哈答斤、散只兀、弘吉剌諸部,如海東鷙鳥之于鵝雁,見無不獲,獲則必致汝。汝屢有所得而顧忘之乎?此有德于汝者五也!父汪罕!汝之所以遇我者,何一可如我之遇汝?汝何為恐懼我乎?汝何為不自安乎?汝何為不使汝子汝婦得寧寢乎?我為汝子,曾未嫌所得之少,而更欲其多者;嫌所得之惡,而更欲其美者。譬如車有二輪,去其一則牛不能行,遺車于道,則車中之物將為盜有;系車于牛,則牛困守于此將至餓斃;強(qiáng)欲其行而鞭箠之,牛亦惟破額折項(xiàng),跳躍力盡而已!以我二人方之,我非車之一輪乎?言盡于此,請明察之!
又傳諭阿勒壇、火察兒等道:
“汝等嫉我如仇,將仍留我地上乎?抑埋我地下乎?汝火察兒,為我捏坤太石之子,曾勸汝為主而汝不從;汝阿勒壇,為我忽都剌哈汗之子,又勸汝為主而汝亦不從。汝等必以讓我,我由汝等推戴,故思保祖宗之土地,守先世之風(fēng)俗,不使廢墜。我既為主,則我之心,必以俘掠之營帳牛馬,男女丁口,悉分于汝;郊原之獸,合圍之以與汝,山藪之獸,驅(qū)迫之以向汝也。今汝乃棄我而從汪罕,毋再有始無終,增人笑罵!三河之地,三河指土拉河、鄂爾昆河、色楞格河,皆為汪罕所居地。汝與汪罕慎守之,勿令他人居也!”
又傳語鮮昆道:
“我為汝父之義兒,汝為汝父之親子,我父之待爾我,固如一也,汝以為我將圖汝,而顧先發(fā)制人乎?汝父老矣!得親順親,惟汝是賴,汝若妒心未除,豈于汝父在時(shí),即思南面為王,貽汝父憂乎?汝能知過,請遣使修好;否則亦靜以聽命,毋尚陰謀!”
汪罕脫里見著二使,倒也不說甚么,只說著我無心去害帖木真。阿勒壇、火察兒等模棱兩可。惟鮮昆獨(dú)憤然道:“他稱我為姻親,怎么又常罵我?他稱我父為父,怎么又罵我父為忘恩負(fù)義?我無暇同他細(xì)辯,只有戰(zhàn)了一仗罷!我勝了,他讓我;他勝了,我讓他!還要遣甚么差使,講甚么說話!”真是一個(gè)蠻牛。
言畢,即令部目必勒格別乞脫道:“你與我豎著旄纛,備著鼓角,將軍馬器械,一一辦齊,好與那帖木真廝殺哩!”
阿兒該等見汪罕無意修好,隨即回報(bào)帖木真。帖木真因汪罕勢大,未免有些疑慮起來,木華黎道:“主子休怕!我有一計(jì),管教汪罕敗亡。”帖木真急忙問計(jì),木華黎令屏去左右,遂與帖木真附耳道:“如此!如此!”不說明妙。喜得帖木真手舞足蹈,當(dāng)下將營寨撤退,趨回巴勒渚納,途遇豁魯剌思人搠干思察罕等叩馬投誠;又有回回教徒阿三,亦自居延海來降,帖木真一律優(yōu)待。
到了巴勒渚納,忽見其弟合撤兒狼狽而來。帖木真問故,合撤兒道:“我因收拾營帳,遲走一步,不料汪罕竟遣兵來襲,將我妻子擄去;若非我走得快,險(xiǎn)些兒也被擄了。”帖木真奮然道:“汪罕如此可惡!我當(dāng)即率兵前去,奪回你的妻子,何如?”旁邊閃出木華黎道:“不可!主子難道忘記前言么?”帖木真道:“他擄我弟婦,并我侄兒,我難道罷了不成!”木華黎道:“咱們自有良策,不但被擄的人可以歸還,就是他的妻子,我也要擄他過來!碧菊娴:“你既有此良謀,我便由你做去。”木華黎遂挽了合撤兒手,同入帳后,兩人商議了一番,便照計(jì)行事。葫蘆里賣什么藥。
不數(shù)日,聞報(bào)答力臺(tái)來歸,帖木真便出帳迎接。答力臺(tái)磕頭謝罪,帖木真親自扶著,且語道:“你既悔過歸來,尚有何言?我必不念舊惡!”答力臺(tái)道:“前由阿兒該等前來傳諭,知主子猶念舊好,已擬來歸,只因前叛后順,自思罪大,勉欲立功折贖。今復(fù)得木華黎來書,急圖變計(jì),密與阿勒壇等商議,除了汪罕,報(bào)功未遲,不意被他察覺,遣兵來捕,所以情急奔還,望主子寬恕!”木華黎之計(jì),已見一斑。帖木真道:“阿勒壇等已回來么?”答力臺(tái)道:“阿勒壇、火察兒等恐主子不容,已他去了。只有渾八鄰與撤哈夷特部呼真部隨我歸降,諸乞收錄!”帖木真道:“來者不拒,你可放心!”當(dāng)下見了渾八鄰等,都用好言撫慰,編入部下。一面整頓軍馬,自巴勒渚納出師,將從斡難河進(jìn)攻汪罕。
甫到中途,忽見合里兀答兒及察兀兒罕兩人,跨馬來前,后面帶著了一個(gè)俘虜,不由得驚喜起來。便即命二人就見。二人下騎稟道:“日前受頭目合撤兒密令,叫我兩人去見汪罕。汪罕信我虛言,差了一使,隨我回來,我兩人把他擒住,來見主子!碧菊娴:“你對汪罕如何說法?”二人道:“合撤兒頭目想了一計(jì),假說是往降汪罕,叫我先去通報(bào),汪罕中了這計(jì),所以命使隨來!
言未已,那合撤兒已從旁閃出,便向二人道:“叫來人上來!”二人便將俘虜推至。合撤兒問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我叫亦禿兒干,”說到干字,已由合撤兒拔刀出鞘,砉然一聲,將那人斬為兩段。奇極怪極。
帖木真驚問道:“你何故驟斬他人?”合撤兒道:“要他何用,不如梟首!”帖木真道:“你莫非想報(bào)妻子的仇么?”合撤兒道:“妻子的仇怨,原是急思報(bào)復(fù),但此等舉動(dòng),統(tǒng)是木華黎教我這般的!碧菊娴:“木華黎專會(huì)搗鬼,想其中必有一番妙用!”合撤兒道:“木華黎教我遣使偽降,捏稱哥哥離我,不知去向;我的妻子,已被父汪罕留著,我也只可來投我父,若能念我前勞,許我自效,我即束手來歸。誰意汪罕竟中我詭計(jì),叫了這個(gè)送死鬼到來見我,我的刀已閑暇得很,怎么不出出風(fēng)頭?”言畢大笑。木華黎之計(jì),于此盡行敘出。
帖木真道:“好計(jì)!好計(jì)!以后當(dāng)如何進(jìn)行?”木華黎時(shí)已趨至,便道:“他常潛師襲我,我何不學(xué)他一著?”總算還報(bào)。合里兀答兒道:“汪罕不防我起兵,這數(shù)日正大開筵席,咱們正好掩襲哩!蹦救A黎道:“事不宜遲,快快前去!”于是不待下營,倍道進(jìn)發(fā),由合里兀答兒為前導(dǎo),沿客魯倫河西行。將至溫都兒山,合里兀答兒道:“汪罕設(shè)宴處,就在這山上!蹦救A黎道:“咱們潛來,他必不備,此番正好滅他凈盡,休使他一人漏網(wǎng)!”帖木真道:“他在山上,聞我兵突至,必下山逃走,須斷住他的去路方好哩!蹦救A黎道:“這個(gè)自然!”當(dāng)下命前哨沖上山去,由帖木真自率大隊(duì),繞出山后,扼住敵人去路。計(jì)畫既定,隨即進(jìn)行。是時(shí)汪罕脫里正與部眾筵宴山上,統(tǒng)吃得酩酊大醉,酒意醺醺,猛聽得胡哨一聲,千軍萬馬,殺上山來。大眾慌忙失措,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哪里還敢抵御敵軍!霎時(shí)間紛紛四散,統(tǒng)向山后逃走。甫至山麓,不意伏兵齊集,比上山的兵馬,多過十倍,大眾叫苦不迭,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廝殺。誰知?dú)㈤_一層,又是一層,殺開兩層,復(fù)添兩層,整整的打了一日夜,一人不能逃出,只傷亡了好幾百名。次日又戰(zhàn),仍然如銅墻鐵壁一般,沒處鉆縫。到了第三日,汪罕的部眾,大都困乏,不能再戰(zhàn),只好束手受縛。帖木真大喜,飭部下把汪罕軍一齊捆縛定當(dāng),由自己檢明,單單少了脫里父子。再向各處追尋,茫如捕風(fēng),不知去向。又復(fù)訊問各俘虜,只有合答黑吉道:“我主子是早已他去了!我因恐主子被擒,特與你戰(zhàn)了三日,教他走得遠(yuǎn)著。我為主子受俘,死也甘心,要?dú)⑽揖蜌?何必多問!”帖木真見他氣象糾糾,相貌堂堂,不禁贊嘆道:“好男子!報(bào)主盡忠,見危授命!但我并非要滅汪罕,實(shí)因汪罕負(fù)我太甚,就使拿住汪罕脫里,我也何忍殺他!你如肯諒我苦衷,我不但不忍殺你,且要將你重用!”說著,便下了座,親與解縛,合答黑吉感他情義,遂俯首歸誠了。帖木真善于用人。此時(shí)合撤兒的妻子,早由合撤兒尋著,挈了回來。還有一班被虜?shù)膵D女,由帖木真檢閱,內(nèi)有兩個(gè)絕代麗姝,乃是汪罕的侄女,一名亦巴合,一名莎兒合。亦巴合年長,帖木真納為側(cè)室;莎兒合年輕,與帖木真四子年齡相仿,便命為四子?jì)D。姊做庶母,妹做子?jì)D,絕好胡俗。其余所得財(cái)物,悉數(shù)分給功臣。大家歡躍,自在意中,不消細(xì)說。是亡國榜樣。
且說汪罕脫里領(lǐng)著他兒子鮮昆,從山側(cè)逃走,急急如漏網(wǎng)魚,累累如喪家狗,走到數(shù)十里之遙,回顧已靜無聲響,方敢少息。脫里仰天嘆道:“人家與我無嫌,我偏要疑忌他,弄得身敗名裂,國亡家破,怨著誰來!”悔已遲了。鮮昆聞言,反怪著父親多言,頓時(shí)面色改變,雙目圓睜。脫里道:“你闖了這般大禍,還要怪我么?”鮮昆道:“你是個(gè)老不死的東西!你既偏愛帖木真,你到他家去靠老,我要與你長別了!”該死!言訖自去。剩得脫里一人,孑影凄涼,踽踽前行。走至乃蠻部境上,沿鄂昆河上流過去,偶覺口渴,便取水就飲。誰知來了乃蠻部守將,名叫火力速八赤,疑脫里是個(gè)奸細(xì),把他拿住,當(dāng)下不分皂白,竟賞他一刀兩段!還有鮮昆撇了脫里,自往波魯土伯特部,劫掠為生,經(jīng)部人驅(qū)逐,逃至回疆,被回酋擒住,也將他斬首示眾!克烈部從此滅亡?蔀楸秤H負(fù)義者鑒。
單說乃蠻部將火力速八赤殺了脫里,即將他首級割下,獻(xiàn)與太陽汗。太陽汗道:“汪罕是我前輩,他既死了,我也要祭他一祭!彼鞂⒚摾镱^供在案上,親酌馬奶,作為奠品,復(fù)對脫里頭笑道:“老汪罕多飲一杯,休要客氣!”語未畢,那脫里頭也晃了一晃,目動(dòng)口開,似乎也還他一笑。太陽汗不覺大驚,險(xiǎn)些兒跌倒地上。帳后走出一個(gè)盛妝的婦人,嬌聲問道:“你為什么這般驚慌?”太陽汗視之,乃是愛妻古兒八速,便道:“這、這死人頭都笑起我來,莫非有禍祟不成!”實(shí)是不祥之兆。古兒八速道:“好大一個(gè)主子,偏怕這個(gè)死人頭,真正沒用!”說著,已輕移裙履,走近案旁,把脫里頭攜在手中,撲的一擲,跌得血肉模糊。太陽汗道:“你做甚么?”古兒八速道:“不但這死人頭不必怕他,就是滅亡汪罕的韃子,也要除絕他方好!”乃蠻素遵回教,所以叫蒙人為韃子。太陽汗被愛妻一激,也有些膽壯起來,便將脫里頭踏碎。一面向古兒八速道:“那韃子滅了汪罕,莫不是要做皇帝么?天上只有一個(gè)日,地上如何有兩個(gè)主子!我去將韃子滅了,可好么?”古兒八速道:“滅了韃子,他有好婦女,你須拿幾個(gè)給我,好服侍我洗浴,并替我擠牛羊乳!”慢著,恐怕你要給人。太陽汗道:“這有何難!”遂召部將卓忽難入帳,語他道:“你到汪古部去,叫他做我的右手,夾攻帖木真。”卓忽難唯唯遵命,忽有一人入帳道:
“不可,不可!”正是:
畢竟傾城由哲婦,空教報(bào)國出忠臣。
欲知入帳者為誰,且至下回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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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稱汪罕為克烈部,所居部落,即唐時(shí)回紇地,是汪罕非部名,乃人名也。然《本紀(jì)》又云,汪罕名脫里,受金封爵為王,則汪罕又非人名;若以汪王同音,罕汗同音,疑汪罕為稱王稱汗之轉(zhuǎn)聲,則應(yīng)稱克烈部汪罕,何以史文多單稱汪罕,未嘗兼及克烈乎?《太祖紀(jì)》又云:“克烈部札阿紺孛者,部長汪罕之弟也!奔丛撇块L,又云汪罕,詞義重復(fù)。要之蒙漢異音,翻譯多訛,本書以汪罕為統(tǒng)稱,以脫里為專名,似較明顯,非謬誤也。汪罕之亡,為子所誤;乃蠻之亡,為婦所誤。婦子之言,不可盡信也如此!然脫里未嘗不負(fù)恩,太陽汗未嘗不好戰(zhàn)。禍福無門,人自召之,讀此可以知戒,文字猶其余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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