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御教場俊杰揚威 彩山殿奸徒就戮
且說總兵徐鑾俯伏奏道:“臣徐鑾,愿與狄王親比較。惟手持先帝金刀,將人壓制,還有那個敢與交手?伏惟陛下降旨,著令狄王親換用器械,方好交鋒!庇兄家庀聛:“太后有旨,金刀盔甲,不作先王之物,不須轉(zhuǎn)換,只作狄青自用之物,卿家不煩過慮!毙炜偙I(lǐng)旨下殿,騎上花(馬宗)駒,雄赳赳手持丈八蛇矛,兩旁戰(zhàn)鼓震天,四圍肅靜。狄青金盔金甲,手執(zhí)金刀,威風(fēng)凜凜。有徐總兵在馬上拱手道:“狄王親,小將徐鑾奉旨與狄王親比較武藝,望恕粗率!钡仪嘁矙M刀打拱道:“請總?cè)执笕酥附桃欢!毖援?放開架勢,狄青飛動金刀,徐鑾縱馬挺槍,急架相迎。徐總兵雖然武藝不弱,怎當(dāng)?shù)玫仪嗟吨亓?qiáng),徐鑾槍上一連三擋四架,槍如秤鉤,手疼臂麻,兜轉(zhuǎn)馬道:“難對敵也!”狄青一見,也不追趕,喜洋洋道:“如此東西,也來胡混!”又大呼道:“那位出馬?”當(dāng)日三品班中,幾員武將都在徐鑾之下,見他交手,只擋招得三四架,自忖不用獻(xiàn)丑,是以三品班中,無人出馬。
龐洪等暗暗心慌,不道他一個小卒,有此高強(qiáng)武藝。這時只見二品班中,閃出一位帶刀指揮,姓高名艾。年方四十上下,身長八尺余,臉如淡煙,豐眉環(huán)目,身穿黑甲,頭戴烏盔,手提大斧。二人拱遜已畢,雙雙迎戰(zhàn)。若論高艾本領(lǐng),比徐鑾高兩倍,他由武進(jìn)士出身,官升到指揮,二品之中,算他頭等英雄,斯時惡狠狠飛動大斧,當(dāng)頭砍劈,狄青金刀急迎,二馬相交,已有十余合。高艾氣喘吁吁,招架不住,連忙退后,連呼:“狄王親果然厲害,小將無能了!备咧笓]退歸班內(nèi),不獨潞花王與一眾賢臣心悅,即嘉祐君也是藹藹龍顏,喜得此英雄小將,真乃寡人之幸。只有龐、馮、孫、胡眾奸羞愧成怒,滿面通紅。又有長沙小將石玉,官居御史,欣羨狄青武藝高強(qiáng),思量欲與他交手,見個高低,但思他一者是太后內(nèi)親,二者乃忠良之后,倘或勝了他,日后也不好相見,不如退步為局。
不表石玉思籌,當(dāng)有二品班中,見高艾已敗,武將人人不敢出班。忽一品班中,跑出一員猛將,聲如巨雷,此人乃九門提督王天化,生來青藍(lán)面,頭大腰寬,獠牙露齒,身長九尺,宛像唐時單雄信轉(zhuǎn)生。這王天化乃龐洪心腹門生,已先奉著太師之托,今日要取狄青首級。他穿戴上金盔金甲,手執(zhí)青銅大刀,坐下渾紅點子馬,飛奔而出,大呼道:“狄王親,小將今日奉旨比武,倘有妄動得罪之處,休多見怪!”狄青回稱:“言重,不敢當(dāng)!小子武藝庸常,還望將軍大人疏容一二,足領(lǐng)厚情!蓖跆旎犃,冷笑道:“休得謙言!”
當(dāng)日王天化原自恃英雄無敵,故不將狄青放在目中,豈知被他金刀一撇,王天化在馬上一連退后兩步。想來他乃一少年庸劣之軀,沒有什么狠勇,豈期如此厲害。當(dāng)下使盡平生技力賽戰(zhàn),將青銅刀緊緊揮去,左右飛騰。那狄青見他第一刀架開,即一連兩晃,知是個無用之輩。但想來他乃官高職顯,且相讓一二。只是持刀一架一挑,井不回刀。當(dāng)有潞花王見此,心中暗急:想來九門提督王天化,有名無敵大將,倘或狄青敗于他手,母后定然不樂了。
當(dāng)日不獨年少藩王心頭著急,眾位老賢臣也人人驚懼,恨不能兩邊住手。石玉暗暗思量:狄青與王天化殺個平手,倘吾石玉出馬,何難殺敗這王提督。但比武場中,不可協(xié)助。斯時只有龐、馮、孫、胡四奸暗喜道:想來名不虛傳,藍(lán)面王你何不早早一刀砍下,取他腦袋,還要挨什么時候!此時,嘉祐王細(xì)細(xì)觀看二人比武:想來狄青諒難取勝,倘有措手不及,就不妙了,母后怎肯干休?想罷,即忙降旨鳴金,兩位英雄方才住馬歇手。兩旁軍?柑н^大刀,二人相拱揖遜下馬,二駒小軍牽過一邊。二人同到彩山殿上,兩邊俯伏,君王開言道:“卿家的武藝均平,略無伯仲之分,今天比較一場,誰高誰下,不必認(rèn)真。”即下旨命狄青受一品之職。狄青道:“臣啟奏陛下,今天親臨御教場,各獻(xiàn)武藝,豈可不分高下?既不分高下,微臣焉敢受職?這事斷然不可!碧熳拥:“依卿主見如何?”狄青道:“微臣之見,自然分個高低才是。”王大化暗想道:吾看狄太后娘娘面上,故不傷害你,豈料你不知進(jìn)退,定要見個高低,這回只恐你性命難保了。嘉祐君王聞奏,也無主意,龐太師自言道:這小畜生焉能斗得過王天化,吾也明透了王天化之意,到底礙著狄太后怪責(zé),故不敢將狄青傷害。如若不能斷送狄青,任你王天化平日稱雄逞勇,也罷,待老夫唆動他來斷送這小畜生,才得遂愿。即忙出班俯伏奏道:“臣啟陛下,從來比較武藝,定然見個高低。諒來王天化礙著太后娘娘面上,是以帶著三分情,讓過狄王親。如今立下生死狀,彼此有傷,皆不計及,方可再比。伏惟吾主準(zhǔn)奏。”嘉祐君王一聞此奏,冷笑言道:“金殿比武,不是陣中廝殺,豈可弄假成真?況二人武藝,一般驍勇,方才已見,如今何用再比,還立什么生死狀?你存心將狄青欺弄,倘或狄青有甚差池,太后娘娘已有言在先,要在寡人身上賠交狄青,你可抵擋否?”狄青也暗言道:老奸賊,想差了念頭,吾無非遜讓三分,他即疑我難勝王天化,故特來訪旨立文書。若將王天化了決了性命,有何難哉!豈不是你這個老奸賊害了王提督么?當(dāng)時即出奏道:“臣愿立生死文書!碧熳游醇伴_言,潞花王道:“表兄,你知立了生死文書,萬一有傷,母后定然與萬歲吵鬧,你因何如此癡呆不悟?”狄青聽了,微笑道:“千歲勿慮,我狄青雖死鋼刀之下,全然與萬歲毫無干礙,太后娘娘何得追究?且請陛下降旨,立了生死文書,以待微臣決個雌雄!奔蔚v君王道:“賢御表弟休得狂躁,既然立了生死文書,倘被傷了,無抵償性命,寡人勸你受職為高!钡仪嗾f得有些厭了,便高呼道:“陛下,臣今日斷不敢受職,如要受職,除非取下王大將軍首級!钡仪啻搜,激得王天化怒氣頓生,大言道:“如若立了生死狀,不斷送你一命,誓不稱雄!”登時藍(lán)面漲成紫色,呼道:“陛下降旨,立了生死文書,待臣再見個高下! 當(dāng)今只得準(zhǔn)奏,內(nèi)侍傳取文房四寶即于殿下,各立生死文書,大意是:御教場中比試,即遇傷身,并無抵償?shù)脑。各立一?各覓一位大臣見證花押。王天化見證是龐太師,只有狄青見證沒有一人書押填名。眾王侯大臣想來,狄青本領(lǐng)怯于王天化,若做個見證,倘他被傷,太后娘娘追責(zé),禍必連及了。別的事情,倒也何妨,只此等重大事,那里有此呆人擔(dān)當(dāng)?眾位大臣不約同心,故他見證無人。只有潞花王心急,帶著怒容,圓睜雙目,看看狄青,暗暗言道:世間有此執(zhí)性呆人,圣上也如此思諭,不須再比,以受官爵,豈不現(xiàn)成的一品朝臣之貴。因何執(zhí)性不依,實乃自尋死路。倘失手與王天化,只干連著圣上與孤家與母后淘氣了。
慢言趙千歲心中煩惱,且說石玉想透機(jī)關(guān),自語道:“據(jù)我看來,狄青之技藝,遠(yuǎn)在王天化之上,方才見他所用刀法,乃是虛招浮架,并不發(fā)刀。察其情,又肯立生死狀,定然很有本領(lǐng),可勝王天化的。可曬眾臣無此膽量,做個證人,待本官與他做個見證也何妨。雖然狄王親死于王天化之手,即太后娘娘執(zhí)責(zé),將我處決,無非將一命結(jié)交了此位英雄。想罷,即出班見君王道:“陛下,臣石玉愿為狄王親作證人,伏乞準(zhǔn)旨書名!奔蔚v君王準(zhǔn)奏,石御史即填名書押,乃復(fù)歸班。這時有勇平王高千歲頓然不悅,雙目注看石玉暗道:可曬賢婿為人,知識全無,倘然狄青被他傷了,連你也一命難保。當(dāng)時意欲阻擋,無奈圣上已準(zhǔn)旨,又書上姓名。
不表年老王爺煩惱,且說狄青得了證人,二紙文書,呈于龍案上,嘉祐君王對王天化道:“卿家須要諒情些,狄青乃朕內(nèi)戚。”王天化道:“臣領(lǐng)旨。”王天化自語道:生死狀已經(jīng)立了,還有什么諒情的?
且說二人離了彩山殿,各自上馬提刀,戰(zhàn)鼓復(fù)響,九環(huán)大刀一起,青銅刀架迎,火光迸出,閃爍交加。二馬飛騰,已有三十合,還未見高低。若論王天化,也有千斤臂力,當(dāng)日只因立了生死文書,取這狄青首級,故今舞動大刀,左右上下砍發(fā),盡著生平技藝,相為比較。狄青想道:方才日讓你三分,如今玩真了,讓你不得,定要取你腦袋。即將九環(huán)金刀緊緊揮迎,殺得王天化只有抵擋之力,并無還刀之功,越覺兩臂酸麻,雙手振痛。正思量敗走,卻被狄青順轉(zhuǎn)刀口,向著王天化太陽斜半面劈下,叫喊得一聲:“王天化!”只見王天化身分兩段,跌于馬下。狄青笑道:“王將軍,小子狄青得罪了,伏祈勿責(zé)!”將刀一擺,下了雕鞍,龐太師等見了大驚,呆著雙目。包公、石御史、眾賢臣大喜,人人欣羨英雄武藝。
再表狄青身軀只得七只余,王天化身有一丈之高,怎能從他上體劈下?只因現(xiàn)月龍駒,比王天化的渾紅馬高了三尺,故而兩英雄原是一般高低。當(dāng)日劈死了王天化,各位武員將士人人吐舌搖頭,那里還有一人再敢出馬。若云王提督身死,雖是龐洪挑唆,但他趨炎附勢,混交奸臣黨羽,身居重職,不思報國忠君,未嘗無罪。而今一死,真所謂咎由自取了。
當(dāng)下君王降旨,著狄青去了盔甲,更換一品朝服。狄青即稱“領(lǐng)旨”。龐太師出班奏道:“臣啟奏。”天子道:“龐卿有事,且奏上來!饼嫶髱煹:“狄青雖云王家內(nèi)戚,但未受正封,乃一子民,擅敢無禮,當(dāng)駕前殺了大臣,應(yīng)得有罪,未便賜其一品之職,望我王裁奪!
不知嘉祐君如何處分,將狄青擬罪否,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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