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回 插翅虎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誤失小衙內(nèi)
話說宋江主張一丈青與王英配為夫婦,眾人都稱贊宋公明仁德,當(dāng)日又設(shè)席慶賀。正飲宴間只見朱貴酒店里使人上山來,報道:“林子前大路上夥客人經(jīng)過,小嘍羅出去攔截,數(shù)內(nèi)一個稱是鄆城縣都頭雷橫。朱頭領(lǐng)邀請住了,見在店里飲分例酒食,先使小校報知。”晁蓋、宋江聽了大喜,隨即同軍師吳用三個下山迎接。朱貴早把船送至金沙灘上岸。宋江見了,慌忙下拜,道:“久別尊顏,常切思想。今日緣何經(jīng)過賤處?”雷橫連忙答禮道:“小弟蒙本縣差遣往東昌府分干回來,經(jīng)過路口,小嘍羅攔討買路錢,小弟提起賤名,因此朱兄堅意留住。”宋江道:“天與之幸!”請到大寨,教眾頭領(lǐng)都相見了,置酒管待。一連住了五日,每日與宋江閑話。晁蓋動問朱仝消息。雷橫答道:“朱仝見今參做本縣當(dāng)牢節(jié)級,新任知縣好生歡喜。”宋江宛曲把話來說雷棋上山入夥。雷棋推辭;“老母年高,不能相從。待小弟送母終年之後,?來相投。”雷橫當(dāng)下拜辭了下山。宋江等再三苦留不住。眾頭領(lǐng)各以金帛相贈;宋江、晁蓋自不必說。雷棋得了一大包金銀下山,眾頭領(lǐng)都送至路口辭別,把船渡過大路,自回鄆城縣了,不在話下。且說晁蓋、宋江回至大寨聚義廳上,起請軍師吳學(xué)究定議山寨職事。吳用已與宋公明商議已定,次日會合眾頭領(lǐng)聽號令。先撥外面守店頭領(lǐng),宋江道:“孫新、顧大嫂原是開酒店之家,著令夫婦二人替回童威、童猛別用。”再令時遷去幫助石勇,樂和去幫助朱貴,鄭天壽去幫助李立。東西南北四座店內(nèi)賣酒賣肉,每店內(nèi)設(shè)有兩個頭領(lǐng),招待四方入夥好漢。一丈青王矮虎,後山下寨,監(jiān)督馬匹。金沙灘小寨,童威、童猛弟兄兩個守把。鴨嘴灘小寨,鄒淵、鄒閏叔侄兩個守把。山前大路,黃信、燕順部領(lǐng)馬軍下寨守護。解珍、解寶守把山前第一關(guān)。杜遷、宋萬守把宛子城第二關(guān)。劉唐、穆弘守把大寨口第三關(guān)。阮家三雄守把山南水寨。孟康仍前監(jiān)造戰(zhàn)船。李應(yīng)、杜興蔣敬總管山寨錢糧金帛。陶宗旺、薜永監(jiān)筑梁山泊內(nèi)城垣雁臺。侯健專管監(jiān)造衣袍鎧甲旌旗戰(zhàn)襖。朱富,宋清提調(diào)筵宴。穆春、李云監(jiān)造屋宇寨柵。蕭讓、金大堅掌管一應(yīng)賓客書信公文。
裴宣專管軍政,司賞功罰罪。其余呂方、郭盛、孫立、歐鵬、鄧飛、楊林、白勝分調(diào)大寨八面安歇。晁蓋、宋江、吳用居於山頂寨內(nèi);s、秦明居旒山左寨內(nèi)。林沖、戴宗居於山右寨內(nèi)。李俊、李逵居於山前,張橫、張順居於山後。楊雄、石秀守護聚義廳兩側(cè)。”一班頭領(lǐng)分撥已定,每日輪流一位頭領(lǐng)做筵宴慶賀。山寨體統(tǒng)甚是齊整。再說雷棋離了梁山泊,背了包裹,提了樸刀,取路回到鄆城縣。到家參見老母,更換些衣服,了回文,逕投縣里來拜見了知縣,回了話,銷繳公文批帖,且自歸家暫歇;依舊每日縣中書畫卯酉,聽侯差使。因一日行到縣衙東首,只聽得背後有人叫道:“都頭幾時回來?”雷橫回過臉來看時,?是本縣一個幫閑的李小二。雷橫答道:“我?才前日來家。”李小二道:“都頭出去了許多時,不知此處近日有個東京新來打踅的行院,色*藝雙絕,叫做白秀英。那妮子來參都頭,?值公差出外不在。如今見在勾欄里,說唱諸般品調(diào)。每日有那一般打散,或是戲舞,或是吹彈,或是歌唱,賺得那人山人海價看。都頭如何不去看一看?端的是好個粉頭!”雷橫聽了,又遇心閑,便和那李小二到勾欄里來看。只見門首掛著許多金字帳額,旗桿吊著等身靠背。入到里面,便去青龍頭上第一住坐了?磻蚺_上,?做笑樂院本。那李小二,人叢里撇了雷橫,自出外面趕碗頭腦去了。院本下來,只見一個老兒里著磕腦兒頭巾,穿著一領(lǐng)茶褐羅衫,系一條皂條,拿把扇子上來開科道:“老漢是東京人氏,白玉喬的便是。如今年邁,只憑女兒秀英歌舞吹彈,普天下伏侍看官。”鑼聲響處,那白秀英早上戲臺,參拜四方;拈起鑼棒,如撒豆般點動;拍下一聲界方,念出四句七言詩道:新鳥啾啾舊鳥歸,老羊贏瘦小羊肥。人生衣食真難事,不及鴛鴦處處飛!雷橫聽了,喝聲。那白秀英便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寫著這場話本,是一段風(fēng)流蘊藉的格范,喚做「豫章城雙漸趕蘇卿!”說了開話又唱,唱了又說,合棚價眾人喝乎不絕。那白秀英唱到務(wù)頭,這白玉喬按喝道:“「雖無買馬博金藝,要動聽明監(jiān)事人。」看官喝乎是過去了,我兒,且下回一回,下來便是襯交鼓兒的院本。”白秀英拿起盤子,指著道:“財門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過,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過。”白玉喬道:“我兒且走一遭,看官都待賞你。”白秀英托著盤子,先到雷橫面前。雷橫便去身邊袋里摸時,不想并無一文。雷橫道:“今日忘了,不曾帶得些出來,明日一發(fā)賞你。”白秀英笑道:“「頭醋不釅二醋薄。」官人坐當(dāng)其位,可出個標(biāo)首。”雷橫通紅了面皮,道:“我一時不曾帶得出來,非是我拾不得。”白秀英道:“官人既是來聽唱,如何不記得帶錢出來?”雷橫道:“我賞你三五兩銀子,也不打緊;?恨今日忘記帶來。”白秀英道:“官人今日眼見一文也無,提甚三五兩銀子!正是教俺「望梅止喝,」「畫餅充饑!」”白玉喬叫道:“我兒,你自沒眼,不看城里人村里人,只顧問他討甚麼!且過去問曉事的恩官告?zhèn)標(biāo)首。”雷橫道:“我怎地不是曉事的?”白玉喬道:“你若省得這子弟門庭時,狗頭上生角!”眾人齊和起來。雷橫大怒,便罵道:“這忤奴,怎敢辱我!”白玉喬道:“便罵你這三家村使牛的,打甚麼緊!”有認(rèn)得的,喝道:“使不得!這個是本縣雷都頭。”白玉喬道:“只怕是「驢筋頭!」”雷橫那里忍耐得住,從坐椅上直跳下戲臺來揪住白玉喬,一拳一?,便打得唇綻齒落。眾人見打得兇,都來解拆,又勸雷橫自回去了。勾欄里人一盡散。原來這白秀英?和那新任知縣衙舊在東京兩個來往,今日特地在鄆城縣開勾欄。那花娘見父親被雷橫打了,又帶重傷,叫一乘轎子,逕到知縣衙內(nèi)訴告:“雷橫歐打父親,攪散勾欄,意在欺騙奴家!”
知縣聽了,大恕道:“快寫狀來!”這個喚做“枕邊靈。”
便教白玉喬寫了狀子,驗了傷痕,指定證見。本處縣里有人都和雷橫好的,替他去知縣處打關(guān)節(jié)。怎當(dāng)那婆娘守定在縣內(nèi),撒嬌撒癡,不由知縣不行;立等知縣差人把雷橫捉拿到官,當(dāng)廳責(zé)打,取了招狀,將具枷來枷了,押出去號令示眾。那婆娘要逞好手,又去把知縣行說了,定要把雷橫號令在勾欄門首。第二,日那婆娘再去做場,知縣?教把雷橫號令在勾欄門首。這一班禁子人等都是雷棋一般的公人,如何肯扒他。這婆娘尋思一會:“既是出名奈何了他,只是一怪!”走出勾欄門去茶坊里坐下,叫禁子過去,發(fā)話道:“你們都和他有首尾,?放他自在!知縣相公教你們扒他,你倒做人情!少刻我對知縣說了,看道奈何得你們也不!”禁子道:“娘子不必發(fā)怒,我們自去扒他便了。”白秀英道:“恁地時,我自將錢賞你。”禁們們只得來對雷橫說道:“兄長,沒奈何且胡亂一。”把雷橫扒在街上。人鬧里,?好雷橫的母親正來送飯;看見兒子吃他扒在那里,便哭起來,罵那禁子們道:“你眾人也和我兒一般在衙門里出入的人,錢財真這般好使!誰保得常沒事!”禁子答道:“我那老娘聽我說:我們?也要容情,怎禁被原告人監(jiān)定在這里要,我們也沒做道理處。不時便要去和知縣說,苦害我們,因此上做不得面皮。”那婆婆道: “幾曾見原告人自監(jiān)著被告號令的道理!”禁子們又低低道:“老娘,他和知縣來往得好,一句話便送了我們,因此兩難。”那婆婆一面自去解索。一頭口里罵道: “這個賊賤人直恁的倚勢!我自解了!”那婆婆那里有好氣,便指責(zé)道;“你這千人騎萬人壓亂人入賤母狗!做甚麼倒罵我!”白秀英聽得,柳眉倒豎,星眼圓睜,大罵道:“老咬蟲!乞貧婆!賤人怎敢罵我!”婆婆道:“我罵你,待怎的?你須不是鄆城縣知縣!”白秀英大恕,搶向前,只一掌,把那婆婆打個踉蹌,那婆婆?待掙扎,白秀再趕入去,老大耳光子只顧打。這雷橫己是銜憤在心,又見母親吃打,一時怒從心發(fā),扯起枷來,望著白秀英腦蓋上,只一枷梢,打個正著,劈開了腦蓋,撲地倒了。眾人看時,腦漿迸流,眼珠突出,動彈不得,情知死了。
眾人見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帶了雷橫,一發(fā)來縣里首告,見知縣備訴前事。知縣隨即差人押雷橫下來,會集廂官,拘喚里正鄰佑人等,對尸檢驗已了,都押回縣來。雷橫面都招承了,并無難意,他娘自保領(lǐng)回家聽侯。把雷橫了,下在牢里。當(dāng)牢節(jié)級?是美髯公朱仝;見發(fā)下雷橫來,也沒做奈何處,只得安排些酒食管待,教小牢子打掃一間凈房,安頓了雷橫。少間,他娘來牢里送飯,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紀(jì)六旬之上,眼睜睜地只看著這個孩兒!望煩節(jié)級哥哥看日常間弟兄面上,可憐見我這個孩兒,看覷,看覷!”朱仝道:“老娘自請放心歸去。今後飯食,不必來送,小人自管待他。倘有方便處,可以救之。”雷橫娘道:“哥哥救得孩兒,?是重生父母!若孩兒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
朱仝道:“小人專記在心。老娘不必掛念。”那婆婆拜謝去了。朱仝尋思了一日,沒做道理救他處;又自央人去知縣處打關(guān)節(jié),上下替他使用人情。那知縣雖然愛朱仝,只是恨這雷橫打死了他婊子白秀英,也容不得他說了;又怎奈白玉喬那廝催并疊成文案,要知縣斷教雷橫償命;囚在牢里,六十日限滿,斷結(jié)解上濟州。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教朱仝解送雷橫。朱仝引了十?dāng)?shù)個小牢子,監(jiān)押雷橫,離了鄆城縣。約行了十?dāng)?shù)里地,見個酒店。朱仝道:“我等眾人就此吃兩碗酒去。”眾人都到店里吃灑。朱仝獨自帶過雷橫,只做水火,來後面僻靜處,開了枷,放弓雷橫,分付道:“賢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星夜去別處逃難。這里我自替你吃官司。”雷橫道:“小弟走了自不妨,必須要連累了哥哥。”
朱仝道:“兄弟,你不知;知縣怪你打死了他婊子,把這文案都做死了,解到州里,必是要你償命。我放了你,我須不該死罪。況兼我又無父母掛念,家私盡可賠償。你顧前程萬里,快去。”雷棋拜謝了,便從後門小路奔回家里,收拾了細(xì)包里,引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話下,?說朱仝拿這空枷攛在草里,?出來對眾小牢子說道:“吃雷橫走了,?是怎地好!”眾人道:“我們快趕去他家里捉!”朱仝故意延遲了半晌,料著雷橫去得遠(yuǎn)了,?引眾人來縣里出首。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雷橫走了,在逃無獲,情愿甘罪無辭。”知縣本愛朱仝,有心將就出脫他,白玉喬要赴上司陳告朱仝故意脫放雷橫,知縣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將濟州去。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里使錢透了,?解朱仝到濟州來。當(dāng)廳審錄明白,斷了二十脊杖,刺配滄州牢城。朱仝只得帶上行枷。兩個防送公人領(lǐng)了文案,押道朱仝上路,家閑自有人送衣服盤纏,先發(fā)了兩個公人。
當(dāng)下離了鄆城縣,迤邐望滄州棋海邵來,於路無話。到得滄州,入進(jìn)城中,投州衙里來,正值知府升廳。兩個公人押朱仝在廳階下,呈上公文。知府看了見朱仝一表非俗,貌如重棗,美髯過腹,知府先有八分歡喜,便教:“這個犯人休發(fā)下牢城營里,只留在本府聽候使喚。”當(dāng)下除了行枷,便與了回文,兩個公人相辭了自回。只說朱仝自在府中,每日只在廳前伺候呼喚。那滄州府里,押番虞侯,門子承局節(jié)級牢子,都送了些人情;又見朱仝和氣,因此上都?xì)g喜他。忽一日,本官知府正在廳上坐堂,朱仝在階下待立。知府喚朱仝上廳問道:“你緣何放了雷橫,自遭配在這里?”朱仝稟道:“小人怎敢故放了雷橫;只是一時間不小心,被他走了。”知府道:“你也不必得此重罪?”朱仝道:“被原告人執(zhí)定要小人如此招做故放,以此問得重了。”知府道:“雷橫如何打死了那娼妓?”朱仝?把雷橫上項的事情細(xì)說了一遍。知府道:“你敢見孝道,為義氣上放了他?”朱仝道:“小人怎敢欺公罔上。”正問之間,只見屏風(fēng)背後轉(zhuǎn)出一個小衙內(nèi)來,年方四歲,生得端嚴(yán)美貌,乃是知府親子,知府愛惜,如金似玉。那小衙內(nèi)見了朱仝,逕走過來便要他抱。朱仝只得抱起小衙內(nèi)在懷里。那小衙內(nèi)雙手扯住朱仝長髯,說道:“我只要這胡子抱!”知府道:“孩兒快放了手,休要羅叱!”小衙內(nèi)又道:“我只要這胡子抱!和我去要!”朱仝稟道:“小人抱衙內(nèi)去府前閑走,要一回了來。”知府道:“孩兒既是要你抱,你和他去耍一回了來。”朱仝抱了小衙內(nèi),出府衙前來,買些細(xì)糖果子與他吃;轉(zhuǎn)了一遭,再抱入府里來。知府看見,問衙內(nèi)道:“孩兒那里去來?”小衙內(nèi)道:“這胡子和我街上看耍,又買糖和困子請我吃。”知府說道:“你那里得錢買物事與孩兒吃?”朱仝稟道:“微表小人孝順之心,何足掛齒。”知府教取酒來與朱仝吃。府里侍婢捧著銀瓶困盒篩酒,連與朱仝吃了三大賞鍾。知府道:“早冕孩兒要你耍時,你可自行去抱他耍去。”朱仝道:“恩相臺旨,怎敢有違。”自此為始,每日來和小衙內(nèi)上街閑耍。朱仝囊篋又有,只要本官見喜,小衙內(nèi)面上,盡自賠費。
時過半月之後,便是七月十五日,--孟蘭盆大齋之日,年倒各處點放河燈,修設(shè)好事。當(dāng)日天晚,堂里侍婢子叫道:“朱都頭,小衙內(nèi)今夜要去看河燈。夫人分付,你可抱他去看一看。”朱仝道:“小人抱去。”那小衙內(nèi)穿一領(lǐng)紗衫兒,頭上角兒拴兩條珠子頭須,從里面走出來。朱仝托在肩頭上,轉(zhuǎn)出府衙門前來,望地藏寺里去看點放河燈。那時才交初更時分,朱仝肩背著小衙內(nèi),寺看了一遭,?來水陸堂放生池邊看放燈。那小衙內(nèi)爬在欄桿上,看了笑耍。只見背後有人拽朱仝袖子,道:“哥哥,借一步說話。” 朱仝回頭看時,?是雷橫,吃了一驚,便道:“小衙內(nèi),且下來坐在這里。我去買糖來與你吃,切不要走動。”小衙內(nèi)道:“你快來,我要橋上看河燈。”朱仝道: “我便來也。”轉(zhuǎn)身?與雷橫說話。朱仝道:“賢弟因何到此?”雷橫扯朱仝到靜處,拜道:“自從哥哥救了性*命,和老母無處歸著,只得上梁山泊投奔了宋公明入夥。宋公明亦甚思想哥哥舊日放他的恩念,晁天王和眾頭領(lǐng)皆感激不淺,因此特地教吳軍師同兄弟前來相探。”朱仝道:“吳先生見在何處?”背後轉(zhuǎn)過吳學(xué)究道: “吳用在此。”言罷便拜。朱仝慌忙答禮道:“多時不見,先生一向安樂?”吳學(xué)究道:“山寨里眾頭領(lǐng)多多致意,今番教吳用和雷都頭特來相請足下上山,同聚大義。到此多日了,不敢相見。今夜伺候得著,請仁兄便挪尊步,同赴山寨,以滿晁、宋二公之意。”朱仝聽罷,半晌答應(yīng)不得,便道:“先生差矣。這話休題,恐被外人聽了不好。雷橫兄弟,他自犯了該死的罪,我因義氣放了他,他出頭不得,上山入夥。我自為他配在這里,天可憐見,一年半載,掙扎還鄉(xiāng),復(fù)為良民,我?如何肯做這等的事?你二位便可請回,休在此間惹口面不好。”雷橫道:“哥哥在此,無非只是在人之下伏侍他人,非大丈夫男子漢的勾當(dāng)。不是小弟糾合上山,端的晁、宋二公仰望哥哥久矣,休得遲延有誤。”
朱仝道:“兄弟,你是甚麼言語!你不想,我為你母老家寒上放了你去,今日你到來陷為不義!”吳學(xué)究道:“既然都頭不肯去時,我們自告退,相辭了去休。”朱仝道:“說我賤名,上覆眾位頭領(lǐng)。”一同到橋邊,朱仝回來,不見了小衙內(nèi),叫起苦來,兩頭沒路去尋。雷橫扯住朱仝道:“哥哥休尋,多管是我?guī)淼膬蓚伴當(dāng),聽得哥哥不肯去,因此到抱了小衙內(nèi)去了。我們一同去尋。”朱仝道:“兄弟,不是耍處!若這個小衙內(nèi)有些好歹,知府相公的性*命也便休了!”雷橫道:“哥哥,且跟我來。”朱仝幫住雷橫,吳用三個離了地藏寺,逕出城外,朱仝心慌,便問道: “你伴當(dāng)抱小衙內(nèi)在那里?”雷橫道:“哥哥且走到我下處。包還你小衙內(nèi)。”朱仝道:“遲了時,恐知府相公見怪。”吳用道:“我那帶來的兩個伴當(dāng)是沒曉的,一定直抱到我們的下處去了。”朱仝道:“你那伴當(dāng)姓甚名誰?”雷橫答道:“我也不認(rèn)得,只聽聞叫做黑旋風(fēng)。”朱仝失驚道:“莫不是江州殺人的李逵麼?”吳用道:“便是此人。”朱仝跌?叫苦,慌忙便趕。離城約走到二十里,只見李逵在前面叫道:“我在這里。”朱仝搶近前來問道:“小衙內(nèi)放在那里?”李逵唱個喏道:“拜揖,節(jié)級哥哥,小衙內(nèi)有在這里。”朱仝道:“你好好的抱出來還我!”李逵指著頭上道:“小衙內(nèi)頭須兒?在我頭上!”朱仝看了,慌問:“小衙內(nèi)正在何處?”
李逵道:“被我拿些麻藥抹在口里,直抱出城來,如今睡在林子里,你自請去看。”朱仝乘著月色*明朗,逕搶入林子里尋時,只見小衙內(nèi)倒在地上。朱仝便把手去扶時,只見頭劈成兩半個,己死在那里。當(dāng)時朱仝心下大怒,奔出林子來,早不見了三個人;四下里望時只見黑旋風(fēng)遠(yuǎn)遠(yuǎn)地拍著雙斧,叫道:“來!來!來!”朱仝性*起,奮不顧身,拽扎起布衫,大踏步起將來。李逵回身便走,背後朱仝趕來。那李逵?是穿山度嶺慣走的人,朱仝如何趕得上,先自喘做一塊。李逵?在前面,又叫:“來!來!來!”朱仝恨不得不得一口氣吞了他,只是趕他不上。天色*漸明,李逵在前面急趕急走,慢趕慢行,不趕不走?纯蹿s入一個大莊院里去了,朱仝看了道:“那廝既有下落,我和他干休不得!”朱仝直趕入莊院內(nèi)廳前去,見里面兩邊都插著許多軍器。朱仝道:“想必也是官宦之家。.....。”立住了?,高聲叫道:“莊里有人麼?”只見屏風(fēng)背後轉(zhuǎn)出一個人來,--那人是誰?正是小旋風(fēng)柴進(jìn)。--問道:“的是誰?”朱仝見那人趨走如龍,神儀照日,慌忙施禮答道:“小人是鄆城縣當(dāng)牢節(jié)級朱仝,犯罪刺配到此。昨晚因和知府小衙內(nèi)出來看放河燈,被黑旋風(fēng)殺了小衙內(nèi)。見今走在貴莊,望煩添力捉拿送官。”柴進(jìn)道:“既是美髯公,且請坐。”朱仝道:“小人不敢拜問官人高姓?”迤進(jìn)答道:“小可小旋風(fēng)便是。”朱仝道:“久聞柴大官人。”--連忙下拜道,--“不期今日得識尊顏。”
柴進(jìn)說道:“美髯公亦久聞名,且請後堂說話。”朱仝隨著柴進(jìn)直到里面。朱仝道:“黑旋風(fēng)那廝如何?敢逕入貴莊躲避?”柴進(jìn)道:“容覆:小可小旋風(fēng)專愛結(jié)識江湖好漢。為是家間祖上有陳橋讓位之功,先朝曾剌賜丹書鐵券,但有做下不是的人,停藏在家,無人敢搜。近間有個愛友,和足下亦是舊友,目今在梁山泊做頭領(lǐng),名喚及時雨宋公明,寫一封密書,令吳學(xué)究,雷橫,黑旋風(fēng)俱在敝莊安歇,禮請足下上山,同聚大議。因見足下推阻不從,故意教李逵殺害了小衙內(nèi),先絕了足下歸路,只得上山坐把交椅。--吳先生,雷橫,如何不出來陪話?”只見吳用,雷橫從側(cè)首閣子里出來,望著朱仝便拜,說道:“兄長,望乞恕罪!皆是宋公明哥哥將令分付如此。若到山寨,自有分曉。”朱仝道:“是則是你們弟兄好情意,只是忒毒些個!”柴進(jìn)一力相勸。朱仝道:“我去則去,只教我見黑旋風(fēng)面罷。”柴進(jìn)道:“李大哥,你也快出來陪話。”李逵也從側(cè)首出來,唱個大喏。朱仝見了,心頭一把無名烈火,高三千丈,按納不下,起身搶近前來,要和李逵性*命相搏。柴進(jìn),雷橫,吳用三個苦死勸住。朱仝道:“若要我上山時,依得我一件事,我便去!”
吳用道:“休說一件事,遮莫幾十件也都依你。愿聞那一件事。不爭朱仝說出這件事來,有分教:大鬧高唐州,惹動梁山泊。直教:招賢國戚遭刑法,好客皇親喪土坑。畢竟朱仝說出甚麼事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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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回 亂人倫叔嫂暗通奸
- 卷十八 甄監(jiān)生浪吞秘藥 春花婢誤泄風(fēng)情
- 第三十五回 故托病誘奸張廣太 感深恩殺死淫春姨
- 第三卷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
- 卷之一 轉(zhuǎn)運漢遇巧洞庭紅 波斯胡指破鼉龍殼
- 第二十回 黃風(fēng)嶺唐僧有難 半山中八戒爭先
- 第二卷 陳御史巧勘金釵鈿
- 第一回 靈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
- 卷之二 姚滴珠避羞惹羞 鄭月娥將錯就錯
- 陸清獻(xiàn)公遺事
- 第五回 淫婦背夫遭誅 俠士蒙恩得宥
- 第一百三十回 麗卿夜戰(zhàn)扈三娘 希真晝逐林豹子
- 第八回 白素云兩番探虎穴 黃衫客一怒掣龍泉
- 卷之六 酒下酒趙尼媼迷花 機中機賈秀才報怨
- 第99回 花和尚解脫緣纏井 混江龍水灌太原城
- 第十八回 觀音院唐僧脫難 高老莊大圣除魔
- 南山經(jīng)第一
- 第八十三回 捉奸情賊母教淫女 論親事悍婦的迂夫
- 第一百十六回 錯里錯安貴妃五更拼命 疑上疑文丞相一旦驕人
- 第二十一回 護法設(shè)莊留大圣 須彌靈吉定風(fēng)魔
- 第一卷
- 敘
- 卷三十一 張福娘一心貞守 朱天錫萬里符名
- 第二十六回 干嫂子色笑代承歡 老捕役潛身拿臬使
- 第001回 李節(jié)度拜佛求子 真羅漢降世投胎
- 第二十三卷 金海陵縱欲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