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師禪

　　禪宗的產(chǎn)生,中國佛教的整體面貌被改變,祖師禪的問世,大乘禪定有了新的禪定法系。禪宗的殊勝,使中國佛教走上了發(fā)展的頂峰,祖師禪的風姿,把義理佛教變成了生命覺醒的佛教。禪宗創(chuàng)生了祖師禪,祖師禪就是禪宗。

　　禪宗標榜“不立文字,教外別傳”,舍棄知解,拋棄經(jīng)教,河佛罵祖,棒打斷喝,全然為了顯示眾生本心的樣貌,完成“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目的。

　　禪宗雖以禪名宗,但卻不同于佛教所說的“禪那”、“定”、“三昧”,相反賤視坐禪,“道在心悟,豈在坐也?”“外于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nèi)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它是把禪的內(nèi)核凸現(xiàn)出來,直落到眾生心上,“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坐禪的形式豈可障礙了心的本性,桎梏了心的自由?

　　覺悟來源于剎那,并無階級,要四禪八定何用?“唯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因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心性本凈,如鏡自明,拂塵看凈,無用勞作。平常心就是道。

　　禪風普傳,遂有參差,一花五葉,其實一味。接機對鋒,各顯手段;眾生等差,門庭遂生。天下都是選佛場,婆婆賣餅也說禪。

　　近幾年,禪宗書籍風傳海內(nèi),既有翻印禪師古著的,也有研究的著作;既有闡發(fā)義蘊的,也有照錄公案的;既有專評禪宗的,也有文學、詩歌與禪扯在一起說的。圈內(nèi)人欣喜異常,如睹太陽照原野;圈外人附庸風雅,霧中看花更搖曳。

　　由于近幾年介紹禪師風采、機鋒的書不少,因此本書不作嘮叨。只拈出下列三個問題加以探討,對祖師禪加以更深的理解。

　　1.祖師禪與如來禪分歧的由來

　　自達摩東來以后,禪的新的生命和新的形式潛滋暗長,雖然在當時,達摩及其弟子名聲并不顯。到了慧能創(chuàng)立禪宗,再經(jīng)弟子神會的努力,這一新的生命與新形式就逐漸傳遍全國。又經(jīng)數(shù)傳,慧能的弟子、還有神會的弟子各成宗系,按中唐佛教思想大家宗密(神會的四傳弟子)的記敘,當時,禪師有幾千數(shù)(指開山傳教的),歸納起來有十室七家,最著名的是四宗:洪州宗、牛頭宗、北宗和荷澤宗。宗密屬荷澤系,自然,他的看法和著述總以荷澤系為最究竟,又由于他是華嚴宗的傳人,所以,他主張教禪一致,并針對教(無臺宗、華嚴宗等)與禪宗的矛盾以及禪宗各分支的沖突的情況,做了許多融合的工作。并且,他以淵博的學識、深刻的見解,對教、禪的高低層次進行了爬梳整理,如把禪分為五類(見第一章),以達摩傳來的禪為最高,稱為如來禪,這一稱呼是沿用《楞伽經(jīng)》中的說法。

　　但宗密雖身為禪師,但與當時占主流的禪系,如洪州宗的風格全然不同。洪州宗表現(xiàn)為大機大用,以日常情景點化學人,而宗密卻表現(xiàn)出教中的經(jīng)師風格,喜歡著述,沒有多少機鋒,更多的是叮吁學人。宗密也為當時禪宗的表現(xiàn)深為憂慮,認為洪州宗強調(diào)了心的用一面,而忽略了心的體一面,并且不看經(jīng)、不學論,不利于佛教的信仰,因此他主張禪要依經(jīng),不然就是邪道。這種說法或許大大刺激了正在成長壯大的其他禪南宗的禪師們,所以,后來出現(xiàn)貶斥神會、宗密為知解宗徒(注重理論學習和理解)的說法,這一貶斥,后來被反映進《宗寶本壇軍》中。

　　同時,宗密對禪作的分類他們也不接受,而創(chuàng)出了“祖師禪”這一名詞與“如來禪”對抗。“祖師禪”最早使用是禪宗溈仰宗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仰山慧寂。這一名詞一出現(xiàn),漸被禪宗界所接受,如來禪就逐漸成為與“祖師禪”對稱的詞。如來禪是釋迎牟尼所說的禪,特別指教中的禪;祖師禪卻是“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由達摩傳來的禪。延至宋以后,隨后期禪宗的興盛,祖師禪就吞沒了如來禪。時至今日,這一結(jié)局也很明顯。當然,宗密對禪的分類也被貶作是五味交雜之禪(如來禪),他們才是祖師一味之禪。

　　2.悟境有無層次

　　由于禪宗提倡“頓悟”,并說“一念迷即眾生,一念悟即佛,”,眾生與佛同體。久而久之,人們就把覺悟理解成一剎那間完成而無層次之分的狀態(tài)。眾生與佛同具佛性(因),變成了眾生悟后同佛性(果)。因此,覺悟是一下子完成的。而且禪宗強調(diào)見地,“頓同佛體”,更加強了這一看法。然而,許多禪師仍然認為,悟存在層次之別,如宗密根據(jù)他自身的經(jīng)驗和認識,制訂了一個迷悟各十重的說明,悟的十重即悟后修證十重,它們是:①頓悟本覺,②發(fā)心怖苦,③覺妄念,修五行,④四開發(fā),⑤我空,⑥法空,⑦色自在,⑧心自在,⑨離念,⑩成佛。禪宗的“頓悟成佛”在這里變成了“頓悟本覺”,成佛還要經(jīng)十個階梯。很明顯,在宗密看來,頓悟本覺是因位,是悟眾生與佛無殊的本覺(真心、自性清凈心),成佛才是果位。

　　宗密這種說法對后期禪宗界有什么影響,找不出明顯的證據(jù)。但后期禪宗的禪師基本上也是傾向于悟境是有層次的,在禪宗界廣泛傳頌的《十牛圖頌》說的就是悟的階段可證。

　　因此,是否可以說,悟也有深淺的不同,有的悟是悟的剎那就成佛,毫無階級可言。有的或許是累積小悟到一定時候突發(fā)大悟。后一種能否說是漸悟?

　　那么,為什么悟境又分成層次呢?這就要說到下一個問題了。

　　3.有沒有漸修

　　眾所周知,禪宗分為南北,分離的主要原因就是在頓漸問題上有不同看法。北宗主漸,南宗主頓,故名南頓北漸。有關(guān)頓漸的爭論,宗密曾歸納禪師和經(jīng)論的說法為六種:①漸修頓悟,②頓修漸悟,③漸修漸悟,④頓悟漸修,⑤頓悟頓修,⑥法無頓漸,頓漸在機。宗密認為,最正確的說法是⑧,但落實到頓漸問題上,荷澤系主張頓悟漸修。這是因為“雖頓悟法身真心,全同諸佛,而多劫妄執(zhí)四大為我,習與性成,卒難頓除故,須依悟而修,損之又損,乃至無損,即名成佛。”(《禪門師資承襲圖》頓悟是因位,成佛是果位,二者并不全同。宗密的主張實則為后世禪師們所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