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一百五十八
馬世龍(楊肇基) 賀虎臣(子贊 誠) 沈有容 張可大(弟可仕)魯欽(子宗文) 秦良玉 龍在田
馬世龍,字蒼元,寧夏人。由世職舉武會試,歷宣府游擊。
天啟二年抉永平副總兵。署兵部孫承宗奇其才,薦授署都督僉事,充三屯營總兵官。承宗出鎮(zhèn),薦為山?偙,俾領(lǐng)中部,調(diào)總兵王世欽、尤世祿分領(lǐng)南北二部。明年正月賜尚方劍,實授府銜。承宗為筑壇拜大將,代行授鉞禮,軍馬錢谷盡屬之。尋定分地,世龍居中,駐衛(wèi)城,世欽南海,世祿北山,并受世龍節(jié)制,兵各萬五千人。世龍感承宗知已,頗盡力,與承宗定計出守關(guān)外諸城。四年,偕巡撫喻安性及袁崇煥東巡廣寧,又與崇煥、世欽航海抵蓋套,相度形勢而還。敘勞,加右都督。
當是時,承宗統(tǒng)士馬十余萬,用將校數(shù)百人,歲費軍儲數(shù)百萬。諸有求于承宗者,率因世龍,不得則大恚。而世龍貌偉,中實怯,忌承宗者多擊世龍以撼之。承宗抗辯于朝曰:“人謂其貪淫朘削,臣敢以百口保其必無。”帝以承宗故,不問。
五年九月,世龍誤信降人劉伯漒言、遣前鋒副將魯之甲、參將李承先率師襲取耀州,敗沒。言官交章劾奏,嚴旨切責,令戴罪圖功。時魏忠賢方以清君側(cè)疑承宗,其黨攻世龍者并及承宗。承宗不安其位去,以兵部尚書高第來代。職方主事徐日久者,先佐第撓遼事,及從第贊畫,力攻世龍。世龍陰結(jié)忠賢,反削日久籍。其冬,世龍亦謝病去。
崇禎元年,王在晉為尚書。世龍上疏極論其罪,有詔逮世龍,久不至。在晉罷,始詣獄。二年冬,都城戒嚴。刑部尚書喬允升薦世龍才,詔圖功自贖。會祖大壽師潰,京師大震。承宗再起督師,以便宜遣世龍馳諭大壽聽命。及滿桂戰(zhàn)死,遂令世龍代為總理,賜尚方劍,盡統(tǒng)諸鎮(zhèn)援師。
三年三月進左都督。時遵化、永平,遷安、灤州四城失守已三月。承宗、大壽隔關(guān)門,與世龍諸軍聲息斷絕。帝急詔四方兵勤王,昌平尤世威、薊鎮(zhèn)楊肇基、保定曹鳴雷、山海宋偉、山西王國樑、固原楊麒、延綏吳自勉、臨洮王承恩、寧夏尤世祿、甘肅楊嘉謨,所將皆諸邊銳卒;內(nèi)地則山東、河南、南都、湖廣、浙江、江西、福建、四川諸軍,亦先后至。并壁薊門,觀望不進。給事中張第元上言:“世龍在關(guān)數(shù)載,績效無聞,非若衛(wèi)、霍之儔,功名足以服人也。諸帥宿將,非世龍偏裨,欲驅(qū)策節(jié)制,誰能甘之。師老財匱,銳氣日消,延及夏秋,將有不可言者!钡垡允例埛揭(guī)進取,不納其言。時大壽于五月十日薄灤州。明日,世龍等以師會。又明日復其城。十三日,游擊靳國臣復遷安。明日,副將何可綱復永平。又二日,別將復遵化。閱五月,四城始復。論功,大壽最,世祿次之。世龍加太子少保,廕本衛(wèi)世千戶。八月復謝病歸。
六年五月,插漢虎墩兔合套寇犯寧夏,總兵賀虎臣戰(zhàn)歿,詔起世龍代之。世龍生長寧夏,習其形勢,大修戰(zhàn)備。明年正月,二部入犯,遣參將卜應第大破之,斬首二百有奇。逾月,套寇犯賀蘭山。世龍遣降丁潛入其營,馘其長撒兒甲,斬級如前。未幾,插部大舉入寇。世龍遣副將婁光先等分五道伏要害,而己中道待之,夾擊,斬首八百有奇。巡撫王振奇亦斬三百余級。寇復犯河西玉泉宮,世龍復邀斬五百余。其年七月犯棗園堡,世龍又大敗之,俘斬一千有奇。世龍半歲中屢奏大捷,威名震西塞。無何,卒于官,年四十余。后論功,贈太子太傅,世錦衣僉事,賜恤如制。
楊肇基,沂州衛(wèi)人。起家世職,積官至大同總兵。天啟二年,妖賊徐鴻儒反山東,連陷鄆、鉅野、鄒、滕、嶧,眾至數(shù)萬。巡撫趙彥任都司楊國棟、廖棟檄所部練民兵,增諸要地守卒。時肇基方家居,彥因即家薦起之,為山東總兵官討賊。未至,棟及國棟等攻鄒,兵潰,游擊張榜戰(zhàn)死。彥方視師兗州,遇賊。肇基至,急迎戰(zhàn),而令國棟及棟夾擊,大敗之橫河。時賊精銳聚鄒、滕中道,肇基令游兵綴賊鄒城,而以大軍擊賊黃陰、紀王城,大敗賊,蹙而殪之嶧山,遂圍鄒。國棟等亦先后收復鄆、鉅野、嶧、滕諸縣,又大破之于沙河。乃筑長圍攻鄒。圍三月,賊食盡,其黨出降,遂擒鴻儒。獻俘,磔于市,賊平。肇基由署都督僉事進右都督,廕本衛(wèi)世千戶。尋代沈有容鎮(zhèn)登、萊。改延綏,以擊套寇功,進左都督,廕錦衣千戶,屢加太子太保。崇禎元年移薊鎮(zhèn)西協(xié)。二年冬,大清兵克三屯營。肇基乘間收復,困守數(shù)月,卒全孤城。廕錦衣世千戶。已,錄恢復四城功,加太子太師,改廕錦衣僉事。明年卒官。子御蕃,見《徐從治傳》。
賀虎臣,保定人。天啟初,歷天津海防游擊,登萊參將,移兗州。六年遷延綏副總兵。河套寇大舉入犯,從帥楊肇基協(xié)擊,大破之。加署都督僉事。崇禎二年,捕誅階州叛卒周大旺等。擢總兵官,鎮(zhèn)守寧夏。關(guān)中賊大起,王嘉胤陷清水營,殺游擊李顯宗,遂陷府谷。其黨李老柴應之,嘯聚三千余人,攻合水?偠綏铤Q檄虎臣往討,擊之盤谷,俘馘六百有奇。已,擊斬慶陽賊渠劉六。四年,神一元陷保安。延安告急,延綏撫鎮(zhèn)皆東援陜西。巡撫練國事檄虎臣及副將李卑援剿;⒊嫉人爝M圍保安,賊引河套數(shù)千騎挫虎臣軍。會張應昌擊敗之,賊眾棄城去;⒊嫉惹昂螳@首功一千九百。明年,可天飛、郝臨庵、劉道江、李都司再圍合水;⒊假膳R洮曹文詔、甘肅楊嘉謨、固原楊麒合擊,大破賊甘泉之虎兕凹,斬首七百有奇,賊大困。
六年五月,插漢虎墩兔合套寇五萬騎自清水、橫城分道入。守備姚之夔等不能御,沙井驛副將史開先、臨河堡參將張問政、岳家樓守備趙訪皆潰逃?芩爝M薄靈州,虎臣急領(lǐng)千騎入守。旋盡勒城中兵出擊,次大沙井。寇從漢伯堡突至,虎臣軍未及布陳,且眾寡不敵,遂戰(zhàn)死。子贊挾五十騎突重圍出。事聞,贈虎臣都督僉事,賜祭葬,世廕指揮僉事。尋錄先后剿寇功,再贈都督同知,世廕錦衣副千戶。
贊,勇敢有父風。既承廕,尋舉武進士。積官至京營副將。崇禎十七年三月,李自成薄京師,京軍六大營分列城外,皆不敢戰(zhàn),或棄甲降。贊獨率部卒迎擊,中矢死。
弟誠,身長七尺,美須髯,為諸生,以忠義自許。兄誡襲副千戶,早卒,無子,誠當襲,以讓其弟詮。及賊陷保定,家人勸易衣遁。叱曰:“吾忠臣子,偷生而逃,何以見先將軍地下!”遂偕妻女投井死。
沈有容,字士弘,宣城入。僉事寵之孫也。幼走馬擊劍,好兵略。舉萬歷七年武鄉(xiāng)試。薊遼總督梁夢龍見而異之,用為昌平千總。復受知總督張佳胤,調(diào)薊鎮(zhèn)東路,轄南兵后營。十二年秋,朵顏長昂以三千騎犯劉家口。有容夜半率健卒二十九人迎擊,身中二矢,斬首六級,寇退乃還,由是知名。遼東巡撫顧養(yǎng)謙召隸麾下,俾練火器。十四年從李成梁出塞,抵可可毋林,斬馘多。明年再出,亦有功。成梁攻北關(guān),有容陷陣,馬再易再斃,卒拔其城。錄功,世廕千戶。遷都司僉書,守浮屠谷。
從宋應昌援朝鮮,乞歸。日本封事壞,福建巡撫金學曾欲用奇搗其穴,起有容守浯嶼、銅山。二十九年,倭掠諸寨,有容擊敗之。逾月,與銅山把總張萬紀敗倭彭山洋。倭據(jù)東番。有容守石湖,謀盡殲之,以二十一舟出海,遇風,存十四舟。過彭湖,與倭遇,格殺數(shù)人,縱火沈其六舟,斬首十五級,奪還男婦三百七十余人。倭遂去東番,海上息肩者十年。捷聞,文武將吏悉敘功,有容賚白金而已。
三十二年七月,西洋紅毛番長韋麻郎駕三大艘至彭湖,求互市,稅使高寀召之也。有容白當事,自請往諭。見麻郎,指陳利害。麻郎悟,呼寀使者,索還所賂寀金,揚帆去。改僉書浙江都司。由浙江游擊調(diào)天津,遷溫處參將,罷歸。四十四年,倭犯福建。巡撫黃承元請?zhí)卦O水師,起有容統(tǒng)之,擒倭東沙。尋招降巨寇袁進、李忠,散遣其眾。
泰昌元年,遼事棘,始設山東副總兵,駐登州,以命有容。天啟改元,遼、沈相繼覆。熊廷弼建三方布置之議,以陶朗先巡撫登、萊,而擢有容都督僉事,充總兵官,登、萊遂為重鎮(zhèn)。八月,毛文龍有鎮(zhèn)江之捷。詔有容統(tǒng)水師萬,偕天津水師直抵鎮(zhèn)江策應。有容嘆曰:“率一旅之師,當方張之敵,吾知其不克濟也!睙o何,鎮(zhèn)江果失,水師遂不進。明年,廣寧覆,遼民走避諸島,日望登師救援。朗先下令,敢渡一人者斬。有容爭之,立命數(shù)十艘往,獲濟者數(shù)萬人。時金、復、蓋三衛(wèi)俱空無人,有欲據(jù)守金州者。有容言金州孤懸海外,登州、皮島俱遠隔大洋,聲援不及,不可守。迨文龍取金州,未幾復失。四年,有容以年老乞骸骨,歸,卒。贈都督同知,賜祭葬。
張可大,字觀甫,應天人。世襲南京羽林左衛(wèi)千戶,舉萬歷二十九年武會試,授建昌守備。遷浙江都司僉書,分守瓜洲、儀真,江洋大盜斂跡。稅監(jiān)魯保死,淮撫李三才令可大錄其貲。保家饋重賄,卻不受。葉向高赴召過儀,見而異之,曰:“此不特良將,且良吏也!边w劉河游擊,改廣東高肇參將。調(diào)浙江舟山。奉命征黎,與總兵王鳴鶴用黑番為導,搗其巢,黎乃滅。
舟山,宋昌國城也,居海中,有七十二墺,為浙東要害?纱髼l上八議,皆碩畫。倭犯五罩湖、白沙港、茶山,潭頭,連敗之,加副總兵。城久圮,可大與副使蔡獻臣筑之,兩月工竣。城內(nèi)外田數(shù)千畝,海潮害稼?纱笾\蓄淡水,遂為膏腴。民稱曰:“張公碶”。天啟元年以都指揮使掌南京錦衣衛(wèi)。六年擢都督僉事,僉書南京右府。崇禎元年出為登萊總兵官。會議裁登、萊撫鎮(zhèn),乃命以總兵官視登州副總兵事,而巡撫遂罷不設?纱蟊M心海防,親歷巡視,圖沿海地形、兵力強弱,為《海防圖說》上之。二年冬,白蓮賊余黨圍萊陽,可大擊破之,焚其六砦,斬偽國公二人,圍遂解。京師被兵,可大入衛(wèi),守西直、廣寧諸門。明年,以勤王功,升都督同知。
劉興治反東江,遂奉詔還鎮(zhèn)。已而四城并復,朝議復設登萊巡撫,以孫元化為之。元化率關(guān)外八千人至,強半皆遼人?纱髴]有變,屢言于元化,不聽。
四年七月,錄前守城功,進右都督。十月,僉書南京左府,兼督池河、浦口二軍,登人泣留之。未行而孔有德反吳橋,東陷六城。可大急往剿,元化檄止之,不聽。次萊州,遇元化,復為所阻,乃還鎮(zhèn)。歲將晏,有德暮薄城?纱笳垞糁,元化持撫議,不許。可大陳利害甚切,元化期明歲元日發(fā)兵合擊。至期,元化兵不發(fā)。明日,合兵戰(zhàn)城東,可大兵屢勝。元化部卒皆遼人,親黨多,無斗志。其將張燾先走,可大兵亦敗。中軍管維城,游擊陳良謨,守備盛洛、姚士良皆戰(zhàn)死。燾兵半降有德,遣歸為內(nèi)應。元化開門納之,可大諫,不聽。夜半賊至,城遂陷。可大時守水城,撫膺大慟。解所佩印付旗鼓,間道走濟南上之。還家辭母,令弟可度、子鹿征奉母航海趨天津。而以佩劍付部將,盡斬諸婢妾,遂投繯死。事聞,贈特進榮祿大夫、太子少傅,謚莊節(jié),賜祭葬,予世廕,建祠曰:“旌忠”。
可大好學能詩,敦節(jié)行,有儒將風。為南京錦衣時,歐陽暉由刑部主事謫本衛(wèi)知事,嘗賦詩有“陰霾國事非”句,揚州知府劉鐸書之扇,贈一僧。惡鐸者譖之魏忠賢,暉、鐸俱被逮?纱蠹s束旗尉,捐奉助之,卜室處其妻子。其尚義類如此。
弟可仕,字文峙,以字行。隱居博學,嘗輯明布衣詩一百卷。
魯欽,長清人。萬歷中,歷山西副總兵。天啟元年遷神機營左副將。尋擢署都督僉事,充保定總兵官。奢崇明、安邦彥并反,貴州總兵張彥方在圍中,而總理杜文煥稱病。明年十月用欽代文煥,命總川、忠、湖廣漢土軍刻期解圍。未至,圍已解,欽馳赴貴陽。三年正月,巡撫王三善大敗于陸廣,群苗宋萬化、何中尉等蜂起。欽佐三善防剿,率諸將擒中尉、萬化,遂進營紅崖。紅崖者,崇明敗走處也。三善謀大舉深入,欽及總兵官馬炯、張彥方,諸道監(jiān)司尹伸、岳具仰、向日升、楊世賞各以兵從,五戰(zhàn),斬首萬八千,直抵大方。四年正月,三善敗歿于內(nèi)莊,欽等以殘卒還。命戴罪辦賊。
都勻凱里土司者,運道咽喉也,邦彥結(jié)諸蠻困其城,長官楊世蔚不能守。總督蔡復一遣欽及總兵官劉超救之,拔賊巖頭寨,遂移師克平茶。已而邦彥盡驅(qū)羅鬼,結(jié)四十營于斑鳩灣后寨,互二十余里,分犯普定。復一令欽與總兵官黃鉞分道御之。欽率部將張云鵬、劉志敏、鄧?等大敗賊汪家沖。鉞及參政陸夢龍、副使楊世賞亦大敗賊蔣義寨。合追至河,斬首千五百余級。搜山,復斬六百余級。尹伸守普定,亦敗賊兵,與大軍會,共剪水外逆苗。邦彥勢窘,渡河西奔。欽、鉞督諸將窮追,夢龍等分駐三岔河岸為后勁。前鋒云鵬、?等深入織金,先后斬首千余級。
復一上其功,言:“欽廉勇。雖名總理,權(quán)力不當一偏裨。舊撫臣三善及諸監(jiān)軍,人人為大帥,內(nèi)莊失律,欽不當獨任大帥罪。臣至黔,以諸道監(jiān)軍兵盡屬欽,每戰(zhàn)身先士卒。欽敗可原,勝足錄。當免其戴罪,仍以功論!睆闹。明年正月,欽等渡河還,中伏,敗死者數(shù)千人。充為事官,立功自贖。
自平越至興隆、清平二衛(wèi),苗二百余寨盤踞其間,以長田之天保、阿秧為魁。邦彥初反,授二酋都督,使通下六衛(wèi)聲息。是年春,寇石阡、余慶。監(jiān)軍按察使來斯行啖阿秧,使圖天保,阿秧反以情告。斯行乃誘斬阿秧,議討天保,會以疾去。復一令貴陽同知周鴻圖代為監(jiān)軍,阿秧弟阿買與天保請兵邦彥,復兄仇。復一以兵事屬鴻圖及欽,而遣參將胡從儀、楊明楷等佐之。欽等三道進,大戰(zhàn)米墩山,生擒天保及阿買,先后斬賊魁五十四人,獲首功二千三百五十,破焚百七十四寨。盛夏興師,將士冒暑雨,沖嵐瘴。劇寇盡除,土人謂二百年所未有。復一既奏功,未報而卒。監(jiān)軍御史傅宗龍復以為言,乃命欽總理如故,鴻圖授平越知府。
六年三月,邦彥復大舉入寇。欽御之河上,連戰(zhàn)數(shù)日,殺傷相當。夜半,賊直逼欽壘。將十逃竄,欽遂自刎。諸營盡潰,賊勢復張。
欽勇敢善戰(zhàn),為西南大將之冠。莊烈帝嗣位,贈少保、左都督,世廕指揮僉事,賜祭葬,建祠曰:“旌忠”。
子宗文承廕。崇禎中,以薊鎮(zhèn)副總兵為總督吳阿衡中軍。十一年冬,墻子嶺失事,與阿衡并力戰(zhàn)死。
秦良玉,忠州人,嫁石砫宣撫使馬千乘。萬歷二十七年,千乘以三千人從征播州,良玉別統(tǒng)精卒五百裹糧自隨,與副將周國柱扼賊鄧坎。明年正月二日,賊乘官軍宴,夜襲。良玉夫婦首擊敗之,追入賊境,連破金筑等七寨。已,偕酉陽諸軍直取桑木關(guān),大敗賊眾,為南川路戰(zhàn)功第一。賊平,良玉不言功。其后,千乘為部民所訟,瘐死云陽獄,良玉代領(lǐng)其職。良玉為人饒膽智,善騎射,兼通詞翰,儀度嫻雅。而馭下嚴峻,每行軍發(fā)令,戎伍肅然。所部號白桿兵,為遠近所憚。
泰昌時,征其兵援遼。良玉遣兄邦屏、弟民屏先以數(shù)千人往。朝命賜良玉三品服,授邦屏都司僉書,民屏守備。天啟元年,邦屏渡渾河戰(zhàn)死,民屏突圍出。良玉自統(tǒng)精卒三千赴之,所過秋毫無犯。詔加二品服,即予封誥。子祥麟授指揮使。良玉陳邦屏死狀,請優(yōu)恤。因言:“臣自征播以來,所建之功,不滿讒妒口,貝錦高張,忠誠孰表!钡蹆(yōu)詔報之。兵部尚書張鶴鳴言:“渾河血戰(zhàn),首功數(shù)千,實石砫、酉陽二土司功。邦屏既歿,良玉即遣使入都,制冬衣一千五百,分給殘卒,而身督精兵三千抵榆關(guān)。上急公家難,下復私門仇,氣甚壯。宜錄邦屏子,進民屏官!蹦速洶钇炼级絻L事,錫世廕,與陳策等合祠;民屏進都司僉書。
部議再征兵二千。良玉與民屏馳還,抵家甫一日,而奢崇明黨樊龍反重慶,赍金帛結(jié)援。良玉斬其使,即發(fā)兵率民屏及邦屏子翼明、拱明溯流西上,度渝城,奄至重慶南坪關(guān),扼賊歸路。伏兵襲兩河,焚其舟。分兵守忠州,馳檄夔州,令急防翟塘上下。賊出戰(zhàn),即敗歸。良玉上其狀,擢民屏參將,翼明、拱明守備!
已而奢崇明圍成都急,巡撫硃燮元檄良玉討。時諸土司皆貪賊賂,逗遛不進。獨良玉鼓行而西,收新都,長驅(qū)抵成都,賊遂解圍去。良玉乃還軍攻二郎關(guān),民屏先登,已,克佛圖關(guān),復重慶。良玉初舉兵,即以疏聞。命封夫人,錫誥命,至是復授都督僉事,充總兵官。命祥麟為宜慰使,民屏進副總兵,翼明、拱明進參將。良玉益感奮,先后攻克紅崖墩、觀音寺、青山墩諸大巢,蜀賊底定。復以援貴州功,數(shù)賚金幣。
三年六月,良玉上言:“臣率翼明、拱明提兵裹糧,累奏紅崖墩諸捷。乃行間諸將,未睹賊面,攘臂夸張,及乎對壘,聞風先遁。敗于賊者,唯恐人之勝;怯于賊者,唯恐人之強。如總兵李維新,渡河一戰(zhàn),敗衄歸營,反閉門拒臣,不容一見。以六尺軀須眉男子,忌一巾幗婦人,靜夜思之,亦當愧死!钡蹆(yōu)詔報之,命文武大吏皆以禮待,不得疑忌。
是年,民屏從巡撫王三善抵陸廣,兵敗先遁。其冬,從戰(zhàn)大方,屢捷。明年正月,退師。賊來襲,戰(zhàn)死。二子佐明、祚明得脫,皆重傷。良玉請恤,贈都督同知,立祠賜祭,官二子。而是時翼明、拱明皆進官至副總兵。
崇禎三年,永平四城失守。良玉與翼明奉詔勤王,出家財濟餉。莊烈帝優(yōu)詔褒美,召見平臺,賜良玉彩幣羊酒,賦四詩旌其功。會四城復,乃命良玉歸,而翼明駐近畿。明年筑大凌河城。翼明以萬人護筑,城成,命撤兵還鎮(zhèn)。七年,流賊陷河南,加翼明總兵官,督軍赴討。明年,鄧?死,以所部皆蜀人,命翼明將之,連破賊于青崖河、吳家堰、袁家坪,扼賊走鄖西路。翼明性恇怯,部將連敗,不以實聞,革都督銜,貶二秩辦賊。已,從盧象升逐賊谷城。賊走均州,翼明敗之青石鋪。賊入山自保,翼明攻破之。連破賊界山、三道河、花園溝,擒黑煞神、飛山虎。賊出沒鄖、襄間,撫治鄖陽苗胙土遣使招降,翼明贊其事,為賊所紿,卒不絳。翼明、胙土皆被劾。已而賊犯襄陽,翼明連戰(zhàn)得利,屯兵廟灘,以扼漢江之淺。而羅汝才、劉國能自深水以渡,遂大擾蘄、黃間。帝以鄖、襄屬邑盡殘,罷胙土,切責翼明,尋亦被劾解官。而良玉自京師還,不復援剿,專辦蜀賊。
七年二月,賊陷夔州,圍太平,良玉至乃走。十三年扼羅汝才于巫山。汝才犯夔州,良玉師至乃去。已,邀之馬家寨,斬首六百,追敗之留馬埡,斬其魁東山虎。復合他將大敗之譚家坪北山,又破之仙寺嶺。良玉奪汝才大纛,擒其渠副塌天,賊勢漸衰。
當是時,督師楊嗣昌盡驅(qū)賊入川。川撫邵捷春提弱卒二萬守重慶,所倚惟良玉及張令二軍。綿州知州陸遜之罷官歸,捷春使按營壘。見良玉軍整,心異之。良玉為置酒。語遜之曰:“邵公不知兵。吾一婦人,受國恩,誼應死,獨恨與邵公同死耳!边d之問故,良玉曰:“邵公移我自近,去所駐重慶僅三四十里,而遣張令守黃泥洼,殊失地利。賊據(jù)歸、巫萬山巔,俯瞰吾營。鐵騎建瓴下,張令必破。令破及我,我敗尚能救重慶急乎?且督師以蜀為壑,無愚智知之。邵公不以此時爭山奪險,令賊無敢即我,而坐以設防,此敗道也!边d之深然之。已而捷春移營大昌,監(jiān)軍萬元吉亦進屯巫山,與相應援。其年十月,張獻忠連破官軍于觀音巖、三黃嶺,遂從上馬渡過軍。良玉偕張令急扼之竹箘坪,挫其鋒。會令為賊所殪,良玉趨救不克,轉(zhuǎn)斗復敗,所部三萬人略盡。乃單騎見捷春請曰:“事急矣,盡發(fā)吾溪峒卒,可得二萬。我自廩其半,半餼之官,猶足辦賊!苯荽阂娝貌c己左,而倉無見糧,謝其計不用。良玉乃嘆息歸。時搖、黃十三家賊橫蜀中。有秦纘勛者,良玉族人也,為賊耳目,被擒,殺獄卒遁去。良玉捕執(zhí)以獻,無脫者。
張獻忠盡陷楚地,將復入蜀。良玉圖全蜀形勢上之巡撫陳士奇,請益兵守十三隘,士奇不能用。復上之巡按劉之勃,之勃許之,而無兵可發(fā)。十七年春,獻忠遂長驅(qū)犯夔州。良玉馳援,眾寡不敵,潰。及全蜀盡陷,良玉慷慨語其眾曰:“吾兄弟二人皆死王事,吾以一孱婦蒙國恩二十年,今不幸至此,其敢以余年事逆賊哉!”悉召所部約曰:“有從賊者,族無赦!”乃分兵守四境。賊遍招土司,獨無敢至石砫者。后獻忠死,良玉竟以壽終。
翼明既罷,崇禎十六年冬,起四川總兵官。道梗,命不達。而拱明值普名聲之亂,與賊斗死,贈恤如制。
龍在田,石屏州土官舍人也。天啟二年,云南賊安效良、張世臣等為亂。在田與阿迷普名聲、武定吾必奎等征討,數(shù)有功,得為土守備。新平賊剽石屏,安效良攻沾益,在田俱破走之。巡撫閔洪學上其功,擢坐營都司。
崇禎二年與必奎收復烏撒。八年,流賊犯鳳陽,詔征云南土兵。在田率所部應詔,擊賊湖廣、河南,頻有功,擢副總兵。總理盧象升檄討襄陽賊,至則象升已奉詔勤王,命屬熊文燦。十年三月?lián)羟艽蟊I郭三海。十一年九月大破賀一龍、李萬慶于雙溝,進都督同知。明年三月大破賊固始,斬首三千五百有奇。張獻忠之叛也,文燦命在田駐谷城,遏賊東突。諸將多忌在田,讒言日興。及文燦被逮,在田亦罷歸,還至貴州,擊平叛賊安隴壁。
十五年夏,中原盜益熾。在田上疏曰:“臣以石屏世弁,因流氛震陵,奮激國難,捐貲募精卒九千五百,戰(zhàn)象四,戰(zhàn)馬二千,入楚、豫破賊。賊不敢窺江北陵寢,滇兵有力焉。五載捷二十有八,忌口中阻,逼臣病歸。自臣罷,親籓辱,名城屢陷。臣妄謂討寇必須南兵。蓋諸將所統(tǒng)多烏合,遇寇即逃,乏餉即噪。滇兵萬里長驅(qū),家人父子同志,非若他軍易潰也。且一歲中,秋冬氣涼,賊得馳騁。春夏即入山避暑,養(yǎng)銳而出,故其氣益盛。夫平原戰(zhàn)既不勝,山蹊又莫敢攖,師老財殫,蕩平何日。滇兵輕走遠跳,善搜山。臣愿整萬眾,力掃秦、楚、豫、皖諸寇,不滅不止。望速給行糧,沿途接濟。臣誓捐軀報國,言而不效,甘伏斧钅質(zhì)!钡蹓阎,下兵部議,寢不行。
逾二載,乙酉八月,吾必奎叛。黔國公沐天波檄在田及寧州土知州祿永命協(xié)討,擊擒之。未幾,沙定洲作亂,據(jù)云南府,在田不敢擊。明年,定州攻在田不下,移攻寧州,尋陷嶍峨,在田走大理。又明年,孫可望等至貴州,在田說令攻定洲,定洲迄破滅。在田歸,卒于家。
贊曰:馬世龍等值邊陲多事,奮其勇略,著績?nèi)中?或捐軀力戰(zhàn),身膏原野,可謂無忝爪牙之任矣。夫摧鋒陷敵,宿將猶難,而秦良玉一土舍婦人,提兵裹糧,崎嶇轉(zhuǎn)斗,其急公赴義有足多者。彼仗鉞臨戎,縮朒觀望者,視此能無愧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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