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卷 大智度論

　　第七十八卷 大智度論

　　釋凈愿品第六十四（經(jīng)作愿樂隨喜品）

　　【經(jīng)】爾時(shí)，釋提桓因作是念：“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禪波羅蜜、毗梨耶波羅蜜、羼提波羅蜜、尸羅波羅蜜、檀波羅蜜，乃至十八不共法時(shí)，出一切眾生之上，何況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shí)！是諸眾生聞是薩婆若信者，得人中之善利，壽命中最，何況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者！是眾生能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者，其余眾生應(yīng)當(dāng)愿樂。”

　　爾時(shí)，釋提桓因以天曼陀羅華而散佛上，發(fā)是言：“以此福德，若有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令此人具足佛法，具足一切種智，具足自然法；若求聲聞?wù)撸�令具足聲聞法�?a href="/remen/shizun.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世尊，若有菩薩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者，我終不生一念令其轉(zhuǎn)還，我亦不生一念令其轉(zhuǎn)還墮聲聞、辟支佛地。世尊，我愿諸菩薩倍復(fù)精進(jìn)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見眾生生死中種種苦惱，欲利益安樂一切世間天及人、阿修羅，以是心作是愿：‘我既自度，亦當(dāng)度未度者；我既自脫，當(dāng)脫未脫者；我既安隱，當(dāng)安未安者；我既滅度，當(dāng)使未入滅度者得滅度。’世尊，善男子、善女人于初發(fā)意菩薩功德隨喜心，得幾許福德？于久發(fā)意菩薩功德隨喜心，得幾許福德？于阿鞞跋致菩薩功德隨喜心，得幾許福德？于一生補(bǔ)處菩薩功德隨喜心，得幾許福德？”

　　佛告釋提桓因：“憍尸迦，四天下世界，可稱知斤兩，是隨喜心福德不可稱量。

　　“復(fù)次，憍尸迦，是三千大千世界，皆可稱知斤兩，是隨喜心福德不可稱量。

　　“復(fù)次，憍尸迦，三千大千世界滿中海水，取一發(fā)破為百分，以一分發(fā)滴取海水，可知滴數(shù)，是隨喜心福德不可數(shù)知。”

　　釋提桓因白佛言：“世尊，若眾生心不隨喜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皆是魔眷屬；諸心不隨喜者，從魔中來生。何以故？世尊，是諸發(fā)隨喜心菩薩，為破魔境界故生，是故欲愛敬三尊者，應(yīng)生隨喜心；隨喜已，應(yīng)回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不一不二相故。”

　　佛言：“如是，如是。憍尸迦，若有人于菩薩能如是隨喜回向者，常值諸佛，終不見惡色，終不聞惡聲，終不嗅惡香，終不食惡味，終不觸惡觸，終不隨惡念，終不遠(yuǎn)離諸佛，從一佛國(guó)至一佛國(guó)，親近諸佛種善根。何以故？善男子、善女人為無量阿僧祇初發(fā)意菩薩諸善根隨喜回向；為無量阿僧祇第二地、第三地乃至第十地、一生補(bǔ)處諸菩薩摩訶薩善根，隨喜回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是善根因緣故，疾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諸菩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已，度無量無邊阿僧祇眾生。憍尸迦，以是因緣故，善男子、善女人于初發(fā)意菩薩善根，應(yīng)隨喜回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非心非離心；于久發(fā)意、阿鞞跋致、一生補(bǔ)處善根，隨喜回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非心非離心。”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是心如幻，云何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佛告須菩提：“于汝意云何？汝見是心如幻不？”

　　“不也，世尊。我不見幻，亦不見心如幻。”

　　“須菩提，于汝意云何？若無幻，亦無心如幻，汝見是心不？”

　　“不也，世尊。”

　　“須菩提，于汝意云何？離幻、離心如幻，汝見更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

　　“不也，世尊。我不見離幻、離心如幻，更有法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世尊，我不見更有法，何等法可說若有若無！是法相畢竟離故，不墮有，不墮無。若法畢竟離者，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所有法，亦不應(yīng)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何以故？世尊，一切法無所有，是中無垢者、無凈者。世尊，以是故，般若波羅蜜畢竟離，禪波羅蜜、毗梨耶波羅蜜、羼提波羅蜜、尸羅波羅蜜、檀波羅蜜畢竟離，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畢竟離。若法畢竟離，則不應(yīng)修，不應(yīng)壞。行般若波羅蜜亦無有法可得，畢竟離故。世尊，若般若波羅蜜畢竟離者，云何因般若波羅蜜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畢竟離，二離中云何能有所得？”

　　佛告須菩提：“善哉！善哉！是般若波羅蜜畢竟離，禪波羅蜜、毗梨耶波羅蜜、羼提波羅蜜、尸羅波羅蜜、檀波羅蜜畢竟離，乃至一切種智畢竟離。須菩提，若般若波羅蜜畢竟離，乃至一切種智畢竟離，以是故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若般若波羅蜜非畢竟離，乃至一切種智非畢竟離，是不名般若波羅蜜，不名禪波羅蜜乃至一切種智。須菩提，若般若波羅蜜畢竟離，乃至一切種智畢竟離，以是故，須菩提，非不因般若波羅蜜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以離得離而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非不因般若波羅蜜。”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菩薩摩訶薩所行義甚深！”

　　佛言：“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所行義甚深。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能為難事，所謂行是深義，而不證聲聞、辟支佛地。”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從佛聞義，菩薩摩訶薩所行不為難。何以故？是菩薩摩訶薩不得是義可作證，亦不得般若波羅蜜作證，亦無作證者。世尊，若一切法不可得，何等是義可作證？何等是般若波羅蜜作證？何等是作證者？作證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世尊，是名菩薩摩訶薩無所得，行菩薩行，是于一切法皆得明了。

　　“世尊，若菩薩摩訶薩聞是深法，心不驚、不沒、不怖、不畏，是名為行般若波羅蜜。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shí)，不見我行般若波羅蜜，亦不見是般若波羅蜜，亦不見我當(dāng)?shù)冒Ⅰ穸嗔_三藐三菩提。何以故？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shí)，不作是念：‘聲聞、辟支佛地去我遠(yuǎn)，薩婆若去我近。’世尊，譬如虛空不作是念：‘有法去我遠(yuǎn)、去我近。’何以故？世尊，虛空無分別故。世尊，行般若波羅蜜菩薩亦不作是念：‘聲聞、辟支佛地去我遠(yuǎn)，薩婆若去我近。’何以故？般若波羅蜜中無分別故。世尊，譬如幻人不作是念：‘幻師去我近，觀人去我遠(yuǎn)。’何以故？幻人無分別故。行般若波羅蜜菩薩不作是念：‘聲聞、辟支佛地去我遠(yuǎn)，薩婆若去我近。’世尊，譬如鏡中像不作是念：‘所因者去我近，余者去我遠(yuǎn)。’何以故？像無分別故。行般若波羅蜜菩薩亦不作是念：‘聲聞、辟支佛地去我遠(yuǎn)，薩婆若去我近。’何以故？般若波羅蜜中無分別故。世尊，行般若波羅蜜菩薩無愛無憎。何以故？般若波羅蜜自性不可得故。世尊，譬如佛無愛無憎，行般若波羅蜜菩薩無愛無憎亦如是。何以故？般若波羅蜜中無憎無愛故。世尊，譬如佛一切分別想斷；行般若波羅蜜菩薩亦如是，一切分別想斷，畢竟空故。世尊，譬如佛所化人不作是念：‘聲聞、辟支佛去我遠(yuǎn)，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去我近。’何以故？佛所化人無分別故。行般若波羅蜜菩薩亦如是，不作是念：‘聲聞、辟支佛去我遠(yuǎn)，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去我近。’世尊，譬如有所為故作化，化所作事無分別。世尊，般若波羅蜜亦如是，有所為事而修是事成就，而般若波羅蜜亦無分別。世尊，譬如工匠、若工匠弟子，有所為故作木人，若男女、象馬、牛羊，是所作亦能有所作，是亦無分別。世尊，般若波羅蜜亦如是，有所為故說是事成就，而般若波羅蜜亦無分別。”

　　舍利弗問須菩提：“但般若波羅蜜無分別，禪波羅蜜乃至檀波羅蜜，亦無分別？”

　　須菩提語舍利弗：“禪波羅蜜無分別，乃至檀波羅蜜亦無分別。”

　　舍利弗問須菩提：“色無分別，乃至識(shí)亦無分別；眼乃至意無分別，色乃至法無分別；眼識(shí)觸乃至意識(shí)觸無分別，眼觸因緣生受，乃至意觸因緣生受；四禪、四無量心、四無色定，四念處乃至八圣道分，空、無相、無作，佛十力、四無所畏、四無礙智、大慈大悲、十八不共法，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為性，亦無分別？須菩提，若色無分別，乃至無為性無分別；若一切法無分別，云何分別有六道生死，是地獄、是餓鬼、是畜生，是天、是人、是阿修羅？云何分別是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辟支佛、諸佛？”

　　須菩提報(bào)舍利弗：“眾生顛倒因緣故，造作身、口、意業(yè)，隨欲本業(yè)報(bào)，受六道身，地獄、餓鬼、畜生、人、天、阿修羅身。如汝言，云何分別有須陀洹乃至佛道？舍利弗，須陀洹即是無分別故有，須陀洹果亦是無分別故有，乃至阿羅漢、阿羅漢果，辟支佛、辟支佛道，佛、佛道，亦是無分別故有。舍利弗，過去諸佛亦是無分別，斷分別故有。以是故，舍利弗，當(dāng)知一切法無有分別不壞相，諸法如、法性、實(shí)際故。舍利弗，如是菩薩摩訶薩應(yīng)行無分別般若波羅蜜；行無分別般若波羅蜜已，便得無分別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論】釋曰：是時(shí)，釋提桓因及會(huì)中人皆共歡喜。釋提桓因作是念：是菩薩行菩薩道時(shí)，所有功德尚勝一切眾生，何況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眾生有二種：一者、發(fā)心，二者、未發(fā)心。發(fā)心菩薩勝一切未發(fā)心者。所以者何？是人種無量無上佛法因緣，欲度一切眾生，令離苦得樂；其余眾生但自求樂，欲與他苦！如是等因緣故，發(fā)心者勝。

　　問曰：諸阿羅漢、辟支佛及五通，是離欲人；發(fā)心者，或有未離欲但發(fā)心，云何得勝？

　　答曰：是事，先品中已種種答。阿羅漢等雖漏盡，不如初發(fā)心菩薩。譬如轉(zhuǎn)輪圣王太子，雖在胎中，已勝余子；又如國(guó)王太子，雖未即位，勝諸大臣有位富貴者。發(fā)心菩薩有二種：一者、行諸波羅蜜等菩薩道，二者、但密發(fā)心。此中說行菩薩道者，是人雖事未成就，能勝一切眾生，何況成就！如歌羅頻伽鳥在[穀-禾+卵]中，未發(fā)聲已能勝諸鳥，何況成就！菩薩亦如是，雖未成佛，行菩薩道，說諸法實(shí)相音聲，破諸外道及魔民戲論，何況成佛！有人言：“若有能一發(fā)心言：我當(dāng)作佛，滅一切眾生苦。雖未斷煩惱，未行難事，以心、口業(yè)重故，勝于一切眾生。”一切眾生皆自求樂，自為身故，愛其所親。阿羅漢、辟支佛，雖不貪世樂，自為滅苦故，求涅槃樂，不能為眾生；菩薩心生口言，為度一切，是故勝。

　　譬如一六神通阿羅漢，將一沙彌令負(fù)衣缽，循路而行。沙彌思惟：“我當(dāng)以何乘入涅槃？”即發(fā)心：“佛為世尊，最上最妙，我當(dāng)以佛乘入涅槃。”師知其念，即取衣缽自擔(dān)，推沙彌在前行。沙彌覆復(fù)思惟：“佛道甚難，久住生死，受無量苦，且以小乘早入涅槃。”師復(fù)以衣缽囊還與沙彌令擔(dān)，語在后行。如是至三。沙彌白師：“師年老耄，狀如小兒戲，方始令我在前，已復(fù)令我在后，何其太速？”師答：“汝初念發(fā)心作佛，是心貴重，則住我?guī)煹乐�。如是人，諸辟支佛尚應(yīng)供養(yǎng)，何況阿羅漢！以是故，推汝在前。汝心還悔，欲取小乘而未便得，汝去我懸遠(yuǎn)，是故令汝在后。”沙彌聞已驚悟：“我?guī)熌苤�我心，我一發(fā)意已勝阿羅漢，何況成就！”即自堅(jiān)固住大乘法。

　　復(fù)次，勝，名不必一切事中皆勝；但以一發(fā)心，欲作佛度眾生，是事為勝。諸余禪定、解脫等，猶尚未有，何得言勝？譬如以飛言之，鳥則勝人。未來當(dāng)?shù)霉Φ拢�此事不論。小乘人言�?ldquo;乃至補(bǔ)處菩薩，尚不勝小沙彌得無量律儀者。”摩訶衍論中，或有人如是言：“其有發(fā)大乘心者，雖復(fù)在弊惡小人中，猶勝二乘得解脫者。”是名二邊，離是二邊，名為中道。中道義，如上說。以其有義理實(shí)故，應(yīng)當(dāng)取。是故說初發(fā)心時(shí)，勝一切眾生，何況成佛！

　　聞薩婆若信者，得人中善利。有人言：“六波羅蜜是利。”有人言：“六波羅蜜果報(bào)是利，所謂轉(zhuǎn)輪王、釋梵天王、人王、法王等。”有人言：“得阿鞞跋致不墮惡道，常生人天富貴處。”有人言：“菩薩住于果報(bào)神通，游至十方，供養(yǎng)諸佛，種種方便教化眾生。”信受因緣，教化眾生，得如是等大利。

　　壽命中最者，眾生有二種命：一者、命根，二者、智慧命。是人得智慧命故，說壽命中最。何況發(fā)心，發(fā)心者可敬可貴。所以者何？如先說因緣，能舍自樂與他樂，不自憂苦憂他人苦故。

　　爾時(shí)，釋提桓因欲現(xiàn)歡喜相，以天曼陀羅華散佛上，如經(jīng)廣說。

　　問曰：罪福不可以與人，雖欲與亦不得，釋提桓因何以故以此福德令求佛道者具足佛法？

　　答曰：雖不可與人，然自令心好。又是釋提桓因顯此不著福，是故以隨喜心與求佛道者；與聲聞人亦爾。釋提桓因白佛：我雖得聲聞道，亦不生一念令菩薩轉(zhuǎn)還向二乘心。所以者何？諸菩薩見眾生在生死中有種種苦，欲利益一切世間故作是愿：未度者我當(dāng)度等。爾時(shí)，會(huì)中眾生有作是念：若如上說，隨喜有功德；初發(fā)心人隨喜，于久發(fā)心人隨喜，有何差別？釋提桓因欲解眾人疑故，問佛言：世尊，于初發(fā)心菩薩功德隨喜得幾許福德？如經(jīng)廣說。是福德無量無邊，以種無量無邊田中，人不能數(shù)知，故說譬喻令解，如經(jīng)中廣說。隨喜之德雖無量無邊，于近佛道者，隨喜福德轉(zhuǎn)多。

　　是時(shí)，帝釋歡喜故白佛言：世尊，有聞是功德不隨喜者，則是魔民，從魔天來。所以者何？在魔境界，積集惡心故，不隨喜。此中說因緣：隨喜心能破魔界，是故求佛道者，欲愛敬三尊不舍者，當(dāng)以隨喜心回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一不二相者，不見諸法有一定相不屬因緣者，故言不一；不分別隨喜心、回向心，是名不二，畢竟空故。佛可帝釋意已，更稱說隨喜功德。是人常憶念十方諸佛功德隨喜故，疾得見佛。又以深心，于一切眾生欲令離苦得樂，是故往來生死，六情初不受惡塵，終不離生諸佛前，以不斷種見佛行故。此中佛自說因緣：是人于無央數(shù)阿僧祇初發(fā)心菩薩，乃至無量一生補(bǔ)處菩薩，皆隨喜故得如上果報(bào)，疾成佛道，度無量阿僧祇眾生。復(fù)次，憍尸迦，是菩薩因是福德如諸法實(shí)相回向，于實(shí)相中心不可得，是故說非心亦不離心。如上說不一不二義，以事異故更說。

　　須菩提聞已，取是空無有心相難佛：是心非心，空無所有如幻，云何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反問須菩提：汝見是空心定相如幻不？須菩提作是念：心若空如幻，云何可見？若可見則非空，是故答言：不也。佛言：心若空無所有，汝見是中有是若有若無戲論不？答言：不也。離是空無所有如幻心，汝見更有法能得無上道不？答言：不見。不見不可得故，何有法若有若無？一切諸法畢竟離故，畢竟空故，不墮有，不墮無；若法不墮有無中，是則畢竟無所有，不應(yīng)得無上道。以是因緣故，般若波羅蜜畢竟離相，見有、無二俱過故。禪波羅蜜，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如是畢竟離相。若法畢竟離，則不可得見，不可得修，不可得斷，不可得證；行是法則更無所得，畢竟離故。世尊，今般若波羅蜜畢竟離，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畢竟離，云何以畢竟離得畢竟離？若一法畢竟離，尚不應(yīng)有所得，何況二離？譬如以指觸虛空，虛空無觸故，指不能觸，何況二皆無觸？亦如虛空、涅槃。般若波羅蜜畢竟離，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畢竟離，云何用離得離？佛知須菩提隨諸法實(shí)相說故，可其言：善哉！善哉！即說因緣：須菩提，若般若波羅蜜畢竟離，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畢竟離，以是因緣故可得。何以故？若一法定有相非空者，則是常法不生相，從未來至現(xiàn)在，從現(xiàn)在至過去。若無實(shí)生相，則無滅相；若無生滅，則無四諦；若無四諦，則無法寶；法寶無故，亦無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寶即是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若無法寶，則無佛寶；若無佛法，則無僧寶；若無三寶，則無一切諸法，有如是等過罪故。畢竟離相，則通達(dá)無礙。若說畢竟離，當(dāng)知亦離空，若不離空，不名畢竟離。是故經(jīng)說：言般若波羅蜜畢竟離故，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雖不離般若波羅蜜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以二離而得二離，畢竟空故，不應(yīng)難。

　　須菩提知佛所說甚深相，是故白佛言：若菩薩能如是行，則是行甚深義。佛可其言：是菩薩能為難事，能行如是甚深義，而不證二乘。所以者何？是菩薩一心，以利智深入空而不證涅槃，是則為難。須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說義，是不為難。何以故？是人不得是甚深義一定相可作證，不得般若波羅蜜，不得證者，誰當(dāng)以甚深義為證？若不證是甚深義，誰當(dāng)?shù)冒Ⅰ穸嗔_三藐三菩提？是名菩薩無所得行；行是道，則照明一切法。

　　問曰：佛說言難，須菩提言不難，師弟子義應(yīng)同，何以各相違背？

　　答曰：佛以世諦故說，須菩提以第一義諦故說；佛說菩薩得是甚深義，須菩提說菩薩亦不得是甚深義。佛以須菩提為眾生故說：有人聞難事則發(fā)心，故說難事；有人聞難事而廢退，故說無難。是名菩薩無所得行，住是行中，于一切法通達(dá)無礙。

　　須菩提言：若菩薩聞如是說畢竟離，無法可證，無取證者，亦無般若及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時(shí)不驚、不沒，通達(dá)無礙者，是名行般若波羅蜜。行般若波羅蜜者，是名真行、深行。何以故？是菩薩不見般若波羅蜜，亦不見我行般若波羅蜜，不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亦不見是法可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都無所分別。是菩薩安住一切諸法實(shí)相中，故不作是分別，言二乘離我遠(yuǎn)，佛道離我近。此中說虛空等譬喻，此諸譬喻，為明了畢竟空義故。般若波羅蜜雖空，若有所修，能成其事；乃至如木人，隨作何事，皆能成就。

　　舍利弗問須菩提：但般若無分別，諸波羅蜜亦無分別？若但般若空無分別，余波羅蜜應(yīng)是有相，是則菩薩道有別異不平等！又初品中說：行檀波羅蜜時(shí)，無施者、受者，亦無財(cái)物，今云何言別？若五事皆空，則無分別，無有六名，亦無可修行。須菩提言：五波羅蜜亦空，無有分別，初發(fā)心未得無生法忍者有分別。譬如四河未會(huì)大海，則有別名，既入大海，則無差別；菩薩亦如是，世俗諦中有差別，第一義諦則無分別。

　　舍利弗問：色乃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及無為性，亦無分別。若此法空無差別，云何有六道別異？云何有分別須陀洹乃至佛道？須菩提答舍利弗：諸法雖畢竟空無分別，而是眾生狂顛倒心而起身、口、意業(yè)，隨業(yè)受身業(yè)報(bào)，貪欲是本，但為欲所逼而生著心，諸法無有定相。業(yè)果報(bào)者，所謂六道。以是故，知空無所分別，是其實(shí)本，但以顛倒不實(shí)故，有六道差別。又須陀洹等賢圣，亦因畢竟空無分別法生，所謂斷三結(jié)法，名須陀洹果。三結(jié)使即是顛倒，覺顛倒除卻名為斷，是故斷法即是空，無有分別。世諦故假名人，得是法故名須陀洹。是故當(dāng)知須陀洹人及果，畢竟空無分別；乃至佛、佛道亦如是。此中說因緣：非但現(xiàn)在無分別，過去如恒河沙諸佛一切分別斷故，入無余涅槃，無有少許法定相可分別。一切法畢竟空，入是如、法性、實(shí)際門故；是故言因緣法甚深，入是三門故。菩薩應(yīng)如是行無分別般若波羅蜜，行無分別般若波羅蜜故得無分別法，所謂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釋度空品第六十五之上

　　【經(jīng)】舍利弗語須菩提：“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為行真實(shí)法？為行無真實(shí)法？”

　　須菩提報(bào)舍利弗：“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行無真實(shí)法。何以故？是般若波羅蜜無真實(shí)，乃至一切種智無真實(shí)故。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無真實(shí)不可得，何況真實(shí)？乃至行一切種智，無真實(shí)法不可得，何況真實(shí)法？”

　　爾時(shí)，欲、色界諸天子作是念：“諸有善男子、善女人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意，如深般若波羅蜜所說義，行于等法，不作實(shí)際證，不墮聲聞、辟支佛地，應(yīng)當(dāng)為作禮！”

　　須菩提語諸天子：“諸菩薩摩訶薩于等法不證聲聞、辟支佛地，不為難；諸菩薩摩訶薩大莊嚴(yán)‘我當(dāng)度無量無邊阿僧祇眾生’，知眾生畢竟不可得而度眾生，是乃為難！諸天子，諸菩薩摩訶薩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作是愿：‘我當(dāng)度一切眾生。’眾生實(shí)不可得，是人欲度眾生，如欲度虛空。何以故？虛空離故，當(dāng)知眾生亦離；虛空空故，當(dāng)知眾生亦空；虛空無堅(jiān)固，當(dāng)知眾生亦無堅(jiān)固；虛空虛誑，當(dāng)知眾生亦虛誑。諸天子，以是因緣故，當(dāng)知菩薩所作為難。為利益無所有眾生故而大莊嚴(yán)，是人為眾生結(jié)誓，為欲與虛空共斗！是菩薩結(jié)誓已，亦不得眾生而為眾生結(jié)誓。何以故？眾生離故，當(dāng)知大誓亦離：眾生虛誑故，當(dāng)知大誓亦虛誑。若菩薩摩訶薩聞是法，心不驚、不沒，當(dāng)知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何以故？色離，即是眾生離；受、想、行、識(shí)離，即是眾生離。色離，即是六波羅蜜離；受、想、行、識(shí)離，即是六波羅蜜離；乃至一切種智離，即是六波羅蜜離。若菩薩摩訶薩聞是一切諸法離相，心不驚、不沒、不怖、不畏，當(dāng)知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

　　佛告須菩提：“何因緣故，菩薩摩訶薩于深般若波羅蜜中心不沒？”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般若波羅蜜無所有故不沒，般若波羅蜜離故不沒，般若波羅蜜寂滅故不沒。世尊，以是因緣故，菩薩于深般若波羅蜜中心不沒。何以故？是菩薩不得沒者，不得沒事，不得沒處，是一切法皆不可得故。世尊，若菩薩摩訶薩聞是法，心不驚、不沒、不怖、不畏，當(dāng)知是菩薩為行般若波羅蜜。何以故？沒者、沒事、沒處，是法皆不可得故。菩薩摩訶薩如是行般若波羅蜜，諸天及釋提桓因天，梵天王天及世界主天，皆為作禮。”

　　佛告須菩提：“不但釋提桓因諸天，梵王及諸天，世界主及諸天，禮是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者，過是上光音天、遍凈天、廣果天、凈居天，皆為是菩薩摩訶薩作禮。須菩提，今現(xiàn)在十方無量諸佛，亦念是行般若波羅蜜菩薩摩訶薩，當(dāng)知是菩薩為如佛。須菩提，若恒河沙等世界中眾生悉使為魔，是一一魔復(fù)化作魔，如恒河沙等魔，是一切魔不能留難菩薩行般若波羅蜜。”

　　【論】釋曰：爾時(shí)，舍利弗聞上無分別相法，心大歡喜，問須菩提：若菩薩行般若波羅蜜，為行真實(shí)法？為行無真實(shí)法？真實(shí)者，審定、不變異，即是可取、可著；若不真實(shí)，即是虛誑妄語。須菩提常樂行深空，心無障礙故答：行般若者，即是行無真實(shí)。何以故？般若波羅蜜空無定相，無分別故；乃至一切種智亦如是。菩薩行如是般若波羅蜜時(shí)，先來生死中，所習(xí)所著虛誑有為法尚不可得，何況后來觀虛誑因緣，生般若波羅蜜，非所著法而可得？是故菩薩觀一切世間不真實(shí)，亦不著是般若波羅蜜。世諦故說真實(shí)，第一義中真實(shí)不可得，何況不真實(shí)？

　　爾時(shí)，欲、色界諸天子歡喜言：其有發(fā)菩薩心者，皆應(yīng)禮敬！能為難事，能行第一深義而不作證故。第一義即是平等法，但以異名說。須菩提語諸天子：菩薩于平等法不作證，不為難；菩薩欲度無量眾生，眾生畢竟不可得，是則為難！何以故？欲度眾生者，為欲度虛空。虛空離故，眾生亦離；虛空虛誑不實(shí)故，眾生亦空虛誑不實(shí)。

　　問曰：于平等法而不證，眾生畢竟空而度眾生，此二俱畢竟空，云何言一難、一不難？

　　答曰：眾生虛誑假名故，是所著處；平等法無為故，非所著處。眾生從有為法假名而生，無為法是第一義。于顛倒著處而能不著為難，于無著處不著，是不為難。以是故，如是說，眾生空故，大莊嚴(yán)亦空，若大莊嚴(yán)空而能發(fā)心為難。菩薩若聞是第一平等義，度眾生、大莊嚴(yán)皆畢竟空，而心不驚、不沒。譬如調(diào)馬，自見影不驚。何以故？自知影從身出故。菩薩亦如是，知畢竟空，因有為和合虛妄法生故。菩薩聞是事，不驚、不沒，是為行般若波羅蜜。色等法離故，眾生亦離，離名為空。若眾生空，法不空，應(yīng)有怖畏；若法亦空，無生怖畏處。若菩薩聞是一切法離相，心不畏，是亦名菩薩行般若波羅蜜。上聞眾生空故不畏，今聞法空故不畏；若聞是二空不畏，是為真行般若。

　　佛問須菩提，何以故菩薩心不沒者，問曰：佛是一切智人，何以問弟子心不驚、不沒？

　　答曰：以眾會(huì)有疑，敬難故不敢問，是以佛問。復(fù)次，是第一平等義甚深難得，深處應(yīng)當(dāng)沒而不沒，故試問須菩提。復(fù)次，佛以須菩提為說法主，聽者法應(yīng)問難。

　　問曰：佛為一切智，何以不自為說主，而令須菩提說？

　　答曰：眾中有人以佛智慧無量無邊，我等智力有量，若心有所疑，不敢發(fā)問；為是人故，命須菩提說。

　　問曰：若爾者，何以不令大菩薩說？

　　答曰：大菩薩智慧亦大，不可思議，威德重故，亦不敢問難。復(fù)次，有人言：“阿羅漢、辟支佛、佛，三界系無明永盡無余故，能如實(shí)說法；諸菩薩雖廣集福德，漏未盡故，或不可信，是故不命。”

　　問曰：若爾者，舍利弗智慧第一，及余大弟子，何以不命？

　　答曰：是事先已答，所謂須菩提樂于空行，偏善說空；般若波羅蜜多說空故，令須菩提說。須菩提白佛：一切法畢竟空無所有，無所有故自相離，離相故常寂滅，常寂滅故無憶想分別，是故菩薩不應(yīng)驚、不應(yīng)沒。沒者、沒處、沒法，皆不可得。若菩薩聞是事不驚、不沒，是為行般若波羅蜜。

　　須菩提答已，白佛言：能如是行，亦名為行般若波羅蜜。世尊，菩薩能如是行，一切諸天、帝釋及世界主，禮菩薩者，地神、虛空中神、四天王、忉利天、帝釋為主，皆共禮是菩薩。梵天王，初禪中梵世界眾生主；世界主者，欲界余天主，眾生多信有此天故，須菩提說言作禮。何以故？是菩薩舍自樂，欲利益眾生；是三種天，但自求樂故。佛語須菩提：非但是三種天作禮，光音天等，清凈一心諸天，皆亦作禮。欲界諸天，著淫欲心多故，禮不足為貴；初禪有覺觀散亂，亦不足為妙；上諸天心清凈，以菩薩有大功德故禮，爾乃為難。須菩提，菩薩若能如是行般若，為十方無量諸佛所念。佛念因緣，如先說。今佛說：是菩薩諸佛念果報(bào)，所謂當(dāng)知是菩薩為如佛，以其必至佛道不退故。所以者何？如恒河沙等魔，不能壞是菩薩，如經(jīng)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