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音顯靈,去道謝時,那老媼和昨晚那童子已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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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八年二月二十日,我夜間忽得一夢,覺行路很困難前邊有幾個小孩,在一個土墩上玩。我去向前問路,小孩指向正南說:“你照有電線桿的地方走,一直就走到家咧!”忽聞背后又有人說“在月底下走沒錯!”回頭看和我說話的人,不見,夢也醒了。

  得了這個夢兆之后,我遂決心由長春往外走,心里有把握,知道一定能走的出來。乃于二月二十八日,近于夢中月底之說動身。由長春乘寺內(nèi)馬車往外走,同行者共六人,有惺如、紹禪、仁奇、張喜麟、(茶房)還有一個趕車的。

  在一九四七年七月間以直到年底,青島和天津兩下里,為修廟的事,屢次來信讓趕緊回去,不回去事情沒辦法。當(dāng)時我因忙于各地講經(jīng),加以交通不便,長春又值風(fēng)聲鶴唳之際,大眾師及居士等,以為我在長春,還像有依靠似的,不讓走。我個人對于環(huán)境的好壞無所謂,都是任其自然。出家人為了生死,根本也沒拿色殼子當(dāng)回事。只是天津大悲院的事不能辦,加以平津青島的四眾們,愛護我深,在交通方面,盡量給想辦法,讓離開長春,因此我這才冒險回天津,乘馬車先至沈陽。

  在長春臨走時,預(yù)備一輛馬車,另外一個兩輪小車裝東西。出長春卡子,直奔范家屯走,共六十里地,遇見七次土匪!頭一次以小馬換去大馬;二次把所帶的大米白面及十余萬流通券劫去;第三次又要劫小馬,如果把小馬劫去的話,東西扔在半道上,我們六個人也就沒法再走了。幸而沒給劫小馬,可是把惺如和紹禪的衣服等東西都劫去了。后又遇四次土匪,已知在前被劫,故未再劫。當(dāng)天住范家屯第二天住公主嶺,入軍事區(qū),到處盤詰。走十幾天到開原,一路都是順著有電線桿的路走。將出軍事區(qū)時,卡子不放行,交涉兩三天無效,讓仍回長春。這時川資已盡,米糧已絕,乃將馬車變賣四十萬紅票,以二十萬雇本地馬車,冒險從山溝走出。第二天到鐵嶺已天黑,店內(nèi)皆住軍隊,徑往藥王廟去求宿,幸早有聞名,雖愿留住,奈軍隊早已住滿,勉強將六人分住三處。鐵嶺已是國軍區(qū),在這里搭火車到沈陽。

  在這十幾天里,經(jīng)過六百里地的跋涉,給我了一種深刻的經(jīng)驗和教育!沒遇見過的事,也遇到了,沒嘗過的苦,也嘗到了,真把我踅蹬的心服口服,F(xiàn)在想一想,人無論到什么時候,要常作知足想,例如我在這十幾天里,有時吃三頓飯,有時吃兩頓,有時一天只吃一頓飯?实臅r候,化很多錢,買點水喝,或者在路上找點水喝,涼的熱的也不能講究,有時連涼水都喝不上。走累了,坐馬車上休息休息,一路翻車——把我翻車底下去,摔好幾回跟頭!

  關(guān)于住的地方,那更是不能講究了,記得有一次,還住人家一個豬圈里。這個村名叫太陽溝,走到這里已經(jīng)黑天,北風(fēng)颯颯,陰云密布,天氣又很冷。于是上村頭一家住戶里去借宿,經(jīng)再三說好話哀求,主人始終不允,說是警所有話,一律不準(zhǔn)招住外人。沒辦法,只好在門外,露地住宿,有一舊豬圈,也不能擋風(fēng)。同行者共六人,均饑渴難忍,惟虔誠念觀世音菩薩。時紹禪和仁奇因渴的難過,不得已又去敲門找水喝,出一老媼,儼然像一個大家庭太君,領(lǐng)一十二三歲的小孩,生得眉清目秀,開門問:“有什么事?”

  “請你多方便,”紹禪說:我們暫在你門外豬圈里借住一宿,不敢再到家里邊打擾;不過我們六個人跑一天來,沒得吃,沒得喝,渴的很難過,我們年青人還能忍受,還有一個七十多歲老和尚,一天也沒水喝,現(xiàn)在想讓你慈悲,給我點涼水喝!”

  “好!”老媼說:“大冷的天氣,喝涼水受不了,我們鍋里有開水。”

  不一會,那個童子對老媼說:“外邊有七八十歲的一位老和尚,天氣這么冷,在外邊一宿不凍壞了嗎?”

  “好!”老媼很慷慨的說:“讓那老和尚搬咱屋熱坑上去睡,其余五人可搬到草房去,馬車拉到院子里。”

  這里讓人可疑的是,這家的主人和原先大不相同了。最初借宿時,再三哀求她不許,現(xiàn)在卻甘心把自己的熱坑頭騰出來給住,其余五人都給安插了住的地方,馬車拉在院里,還給燒水喝,種種方便。而且她說話的態(tài)度也和最初變得不一樣,我們幾個人都很歡喜!很感激!在風(fēng)雨飄搖里,得一夜安全的住宿。

  第二天起程,去道謝老媼,那老媼和昨晚那童子已竟不見。院里有一莊稼老漢,一個小矮個老太婆及其兒婦;還有一個三歲小兒。問他家里有幾位老太太,說只有一位,和一個三歲小兒。再問別的事,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大家都自信是觀音菩薩顯靈。

  離開太陽溝,剛走至半道,正是前不歸村,后不歸店的時候,忽然陰云四布,雷聲大作,狂風(fēng)暴雨,迎頭而來。雖然沒降冰雹,眼看滂沱大雨,已竟淋到頭上,四下無處躲避。六個人在半道上沒辦法,惟異口同音,急念觀世音菩薩,即時烏云中斷,紅日當(dāng)天,回顧他處,仍然大雨如注。因憶普門品云:

  ‘或值冤賊繞,各執(zhí)刀加害,念彼觀音力,咸即起慈心。云雷鼓掣電,降雹澍大雨,念彼觀音力,應(yīng)時得消散。’

  記得在鐵嶺藥王廟時,為了“迷信”和“不迷信”的事,還和人辯論一次。因為鐵嶺在那時還是后防區(qū),對于說話還方便些。是因我們頭一天晚上在藥王廟住宿之后,第二天早晨來一個人,和廟里的當(dāng)家?guī)熀苁。在閑談話間,他一方面譏刺佛法,一方面挖苦廟里的當(dāng)家?guī)。他說:

  “一般人都說佛法好,講因果,有靈驗,我看簡直是迷信。例如念大悲咒,人人都說靈驗,可是我親眼看到,昨天有一個人,為了治病,念大悲咒,祈禱消災(zāi)增福,不但病沒好,反而早早死了。從此看來,佛法是迷信,一點靈驗都沒有。”

  藥王廟當(dāng)家?guī)?聽到這話,一言也不答辯,白讓人挖苦一頓。我在旁邊聽著,有點忍不下去,就發(fā)言問:

  “先生貴姓?”

  “免貴姓劉!”

  “在何處恭喜?”

  “在縣公署任第一科科長!”

  “好!”我說:“聽先生剛才給當(dāng)家?guī)熣勗?是好求真理的人。破迷信才能求真理,不過佛法并不是迷信,念大悲咒也確實有靈驗,如有不靈驗,那都是定業(yè)。像衙門判罪人一樣,定讞之后,誰也不能挽救!”

  他說:“如不能一定靈驗,那不是迷信是什么?”

  “不然!”我說;“如果不一定的事,就是迷信,那么世間的的事,都沒一定,那也都成迷信了嗎?例如人想做買賣賺錢,到年底算賬不但沒賺錢倒還賠錢,這賺錢,也不是一定的,也是迷信嗎?又如種莊稼的,都希望收成,不幸到秋后旱澇不均,沒能收成,這也是不一定的事,也算迷信嗎?還有人們,都想運動做官,本想求妥,結(jié)果未妥,這也是不一定的事,也算迷信嗎?世間人生一個兒子,本指望他孝順,可是他長大成人之后不孝順,又老早死掉,這也是不一定的事,也算迷信嗎?……

  “至于那信生死的人,因為念大悲咒,他很快的就死了,那知這正是大悲咒的靈驗;不然他疼得抓坑席,三五個月不好,苦就更大了,經(jīng)過念大悲咒的好處,把他長期受罪之苦業(yè),轉(zhuǎn)成短期受罪之苦業(yè),猶如司法機關(guān),應(yīng)判無期徒刑的,改判有期徒刑;應(yīng)判十年徒刑減為一月徒刑。又安知非大悲咒之靈驗?”

  我一邊說著,一邊笑著,說得他面紅耳熱,無言可答。這時旁邊站一個在軍隊當(dāng)連長的,聽說話口音,像四川人,他忽的插言說:

  “還是老師傅說的對,佛法的靈驗只看你有沒有誠心。”就這樣把我們一段說話遮蓋過去了。

  藥王廟當(dāng)家?guī)熋纸惺强?為鐵嶺佛教會會長。聽我把科長的話一批駁很歡喜,大概他平常對佛法少熏習(xí),也常被人譏毀。吃早飯后,送我們六人上火車,每人給買一張車票,票錢化流通券,共用六萬六仟元,下午抵沈陽般若寺計從長春出來到沈陽,中間經(jīng)過十三天。第十六章 沈陽般若寺復(fù)興經(jīng)過

  ——恭摘錄自《影塵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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