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佛陀抨擊“種姓制度”的精神來看主張“泯除階級觀念”、的荒謬

  從佛陀抨擊“種姓制度”的精神來看主張“泯除階級觀念”、的荒謬性

  明真法師

  佛經(jīng)中經(jīng)常提出“種姓”制度問題。

  什么是種姓制度?印度總理賈瓦哈拉爾·尼赫魯先生在他所著的“印度的發(fā)現(xiàn)”一書里,指出古代印度除了那些被認為是處于種姓制度范圍外的那些不可接觸者[④]不計外,有婆羅門,即祭司、教師、知識分子;還有剎帝利,即統(tǒng)治者、武士;還有吠舍,即商賈和銀行家等等;以及戌陀羅,他們是農(nóng)業(yè)或其他的行業(yè)勞動者。尼赫魯總理說:“種姓的概念和實際具體表現(xiàn)了貴族的理想,這顯然是與民主的槪念背道而馳的”;并且逐漸演變的結(jié)果,“強有力的既得權(quán)利阻止了任何根本的改革”,“不僅僅國民經(jīng)濟,而且思想本身變成靜止狀態(tài)的、傳統(tǒng)式的、僵硬的、不開展的和不進步的了”;“在今天社會組織中……在它的體制之內(nèi)是不能有地位上平等和機會上平等的,也不可能有政治上的民主,更不可能有經(jīng)濟上的民主了。”尼赫魯總理說,“差不多每一個在印度的外國人和許多其他人民一般地對那個制度都加以譴責和批評”,對印度來說,“至今還成為一種負擔和災難!”很明顯,印度的種姓制度,就是不平等的階級社會制度,到今天,尼赫魯總理也認為還是成為印度人民的“一種負擔和災難”。

  尼赫魯總理說到釋迦牟尼佛嚴厲抨擊種姓制度的史實:“在佛的時代[⑤],種姓制度很有彈性,還沒有發(fā)展到后來那樣的嚴格。能力、品格和職業(yè)要比較出身受到更大的重視!钡佛教不贊成種姓!”“佛的一切說教都沒有帶著任何宗教的權(quán)威,也沒有任何關(guān)于上帝或他世的話。他所信賴的是理性、邏輯和經(jīng)驗!薄八巧鷻C活潑的品格和強有力的教旨,對于許多社會上和宗教上的陋習從事攻擊”,“尤其是在反對祭司弄權(quán)和祭儀的斗爭上打動了人民的心弦”,“不可避免地就引起他和故步自封的教徒們的沖突”,當時婆羅門“稱佛教徒為異教徒和公認信仰的叛徒”。因為佛對弟子們說明他的主張是:“傳此教旨。告訴他們貧富貴賤原為一體,一切種姓將在教內(nèi)合而為一,如百川朝宗于海一樣。”尼赫魯總理承認了“佛的偉大莊嚴光芒萬丈的人格感動了人民,而在他們心中留下了記憶常新的印象”,并稱“佛倒多少有些像一個社會革命家”。

  關(guān)于佛對于當時印度種姓制度,巴羅拉曼摩爾蒂先生在“印度哲學”[⑥]里也說:“印度的歷史表明,佛教由于宣傳平等,攻擊社會等級制度和給予被蹂躪的奴隸以希望而起了革命作用!薄胺鸾烫岢龇纯沟目谔:各種事物都在變化著,沒有永恒的事物,社會等級制度也不是常久不變的。佛陀在他的千百篇訓誡中都攻擊婆羅門教的專橫、社會等級制度、君王制和不平等。他同情窮人的苦難。當佛陀宣布他一生的使命就是拯救人類脫離苦難的時候,他的使命就有了偉大的社會意義。一切被壓迫和被蹂躪的人,下等階級、婦女、窮人、負債的人、奴隸,都把佛陀看成了偉大的救世主!边@都突出地說明了佛陀是富有現(xiàn)實性人民性的歷史人物。他背叛了自己的貴族階級,反抗維護“種姓制度”的婆羅門教,他同情下等階級的人民,運用平民的語言宣傳簡樸的真理。的確在他的宗教革命運動中是具有社會革命意義的。

  在我國翻譯的大乘圣典里,強調(diào)佛陀與眾生在真理的面前,是平等平等的。佛陀只是真理的實踐者,眾生能實踐真理,眾生也就可能成就佛陀的智慧功德。真理是決不偏私于佛陀個人的。在二千五百年前彌漫著神權(quán)的印度社會里,佛陀能揭示這樣平凡簡樸的真理,這是一顆多么瑩晶光燦的珍珠。梵網(wǎng)經(jīng)里關(guān)于傳授大乘菩薩戒的對象,也充分表達了這種精神:對于國王奴婢,應平等普視,不容有所揀擇;排列座次,應依受戒先后作標準,不許以世俗的名位權(quán)勢在佛教集團里取得什么特權(quán)[⑦]。維摩詰經(jīng)敘述維摩詰居士在接受了善德菩薩供獻的瓔珞后,隨即分作兩分,拿一分供獻了一個最卑賤的乞兒,又拿一分供養(yǎng)了難勝如來。并對善德菩薩說:你能以平等心,供養(yǎng)乞兒,是和供養(yǎng)如來的福田功德一樣的[⑧]。湼槃經(jīng)敘述佛當圓寂時,有很多的國王貴人,甚至上界的天子,爭獻美妙飲食,要求佛接受他最后的供養(yǎng),佛卻偏揀了一個工人的兒子名叫純陀的飲食接受了[⑨]。當然,這都是佛教哲學范圍以內(nèi)的事,但在等級制度社會里,在佛教經(jīng)典與制度中能大膽地采取這樣措施,宣傳這樣教義,就不能說這里面沒有向階級社會挑戰(zhàn)的意味了。

  尤其是使我們感到興奮的,當時婆羅門教利用大梵天王出生四種姓的誑騙,用以鞏固自己的階級利益;佛陀為了揭穿它的欺騙性,曾和婆門羅面對面的展開過激烈斗爭。這些資料,散見阿含經(jīng)里。如:

  摩納矜夸自己婆羅門種姓是從大梵天王口里化生的,比從臂生的剎帝利種姓,脅下生的吠舍種姓,足底生的戌陀羅種姓都要純潔尊嚴。佛向他質(zhì)問道:婆羅門在空曠處行動無縛無礙,余三種姓不也是一樣的嗎?怎見得婆羅門種姓獨特純潔尊嚴!婆羅門在河里洗澡時,能用澡豆擦去身上的垢膩,余三種姓不也是一樣的嗎?怎見得婆羅門種姓獨特純潔尊嚴!婆羅門能從干燥的木材里攢出火來,難道剎帝利、吠舍、戌陀羅就不能從里面攢出火來嗎?婆羅門攢出來的火有熱有光,難道剎帝利、吠舍、戌陀羅攢出來的火就偏偏會無熱無光嗎?你說!你怎見得只有婆羅門種姓獨特純潔尊嚴[⑩]!

  佛告訴婆悉吒和婆羅墮:婆羅門種姓自己也承認:剎帝利、吠舍、戌陀羅造了罪業(yè),必受苦果;婆羅門造了罪,亦決無幸免之理。怎見得婆羅門種姓純潔優(yōu)越?又:剎帝利、吠舍、戌陀羅,想獲善果,必修善行;婆羅門亦決不能例外。怎見得婆羅門種姓純潔優(yōu)越[11]!

  郁瘦歌羅向佛夸耀自己的種姓優(yōu)越,說余三種姓應該供養(yǎng)尊敬婆羅門的時候,佛認為他們是自己揑造神話誘人信仰后,再要人供養(yǎng)尊敬自己;就嘲笑他道:你們是把臭肉逼著人吃了,又強伸手向人索錢[12]。

  佛向婆私吒說:大家都眼睜睜看到人是從母親“產(chǎn)道”里生出的,婆羅門還不是一樣的嗎?不料婆羅門卻偏偏要說自己是從大梵天王親口化生出來的。想想吧:這不是對于大梵天王的嚴重侮辱嗎[13]!

  又向婆私吒說:原始的人類,是沒有什么王(剎帝利)的,等到“別分田地,各立疆畔”,時常發(fā)生盜竊和其他的糾紛,才公推一個人出來專門處理大家的這些事情。這也就是王的兆始,王并不是從大梵天王的臂生的。有人因家庭糾紛,苦惱重重,潛入山林,探索人生問題,這就是婆羅門的兆始,婆羅門也決不是從大梵天王口里化生的[14]。

  綜合這些材料來看,遠在二千五百年前的佛陀對當時的種姓制度社會——不平等的階級社會,是采取什么態(tài)度?愛什么?憎什么?贊成什么?反對什么?是站在剝削階級的一面?還是站在被剝削被奴役的廣大勞動人民一面?這是十分突出十分鮮明的。

  但是,在今天作為佛陀的弟子,我們中間還有人歪曲佛陀平等教義,荒謬地主張我們佛教徒應該“泯除國家、民族的觀念”,“泯除階級的觀念”,認為這些觀念都是形成人類殘酷戰(zhàn)爭的根源,是要不得的。這顯然有意地把佛陀哲學上的理性平等與教導法門的事相差別混淆起來,作為反動理論的根據(jù)。我們體會到佛陀抨擊印度種姓制度的精神,也正是指出階級的存在,才是一切不平等的根源;也可以使我們體會到,目前帝國主義的存在,才是世界戰(zhàn)爭的根源。所以我們要積極反對一個國家侵害另一個國家,一個民族虐待另一個民族的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者,這正是大乘菩薩的施無畏行,絕不意味著應該泯除國家、民族的觀念。恰恰相反,我們只有像佛陀那樣愛護勞動階級的人民,同情被壓迫的國家民族,才能真正有力地反抗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的人類敵人。舉例來說:在過去東南亞國家里的佛教徒為了爭取自己國家民族的獨立和自由,以剛毅堅貞百折不撓的精神與廣大人民一道積極的驅(qū)逐殖民主義者;我們中國佛教徒在過去與廣大人民一道投入偉大的艱苦的抗日戰(zhàn)爭、投入神圣的火熱的抗美援朝運動;今天的日本佛教徒以大雄無畏的精神和全國人民一道投入反對外國軍事基地運動和禁止原子彈、氫彈運動。這都是反對邪惡、伸張正義的莊嚴事業(yè),也是符合佛教教義的事業(yè)。假如強調(diào)泯滅國家、民族、階級的觀念,這實質(zhì)上就是要我們泯滅人類善惡是非的觀念,必然會把佛教徒陷入思想麻痹、邪正不明、敵我不分的狀態(tài),所謂“大慈大悲”“大雄大力”也必然會變成紙面上的空話;這實質(zhì)上也只能縱容和助長帝國主義、殖民主義者危害人類的罪惡,佛教的真實生命也會這樣逐漸在人間消逝的。又現(xiàn)實世界上既有階級社會的存在,佛教徒也是階級社會里的一個人,對于擺在自己面前的新舊社會制度,絕對不能漠然無所愛憎,這也就是自己行為的動力;怎么還能閉起眼睛說自己能夠超越階級,泯滅階級觀念呢?不,這決是不可能的!在一般的教義上講,愛憎誠然是煩惱,但菩薩把這種煩惱轉(zhuǎn)為無上菩提的唯一秘訣,就是:菩薩愛憎不是從自私自利的個人出發(fā)的,而是從整個人類的大利大害、大是大非出發(fā)的。根據(jù)人類當前的現(xiàn)實生活進行分析,剝削階級是不是存在?剝削階級的存在又是不是人類的大害大非的根源?根絕剝削,根絕貧困的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是不是為人類所向往所應走的光明大道?這種理想是不是在我們面前已經(jīng)逐漸變成了光輝的事實?只要具有正義感的人應不應該為這種光輝的事實的出現(xiàn)、發(fā)展、壯大而歡呼、而鼓舞、而努力?這是人類當前的現(xiàn)實生活,也是整個人類的大是大利所在,我們佛教徒是不能熟視無睹漠不關(guān)心的,而我們應本著佛陀反對階級不平等的精神肯定下這一系列的答案,即是:社會主義制度的國家,它是徹底消滅階級,根絕剝削,消滅貧困,根絕罪惡;它是把為人民服務看成是自己的榮譽、自己的生命,看成是自己不可卸脫的責任;它是覺得自己的一呼一吸都與整個人類的命運相關(guān)連的;只有社會主義國家,才能真正反對損人利己的殘酷戰(zhàn)爭,只有社會主義國家,才能真正珍重自己人民勞動創(chuàng)造的物質(zhì)財富和精神財富,不愿為殘酷的戰(zhàn)爭所毀滅;這只有在社會主義制度國家里才能體現(xiàn)出這種崇高的品質(zhì)與真正的文明。同時,我們也須認清帝國主義的本來面目,它恰恰與此完全相反。因此,我們也只應本著佛陀與發(fā)揚佛陀的反對階級不平等與同情被奴役的民族的精神,為了全人類的平等、自由、文明、幸福,來反對帝國主義和殖民主義者,正因為帝國主義者是一切罪惡的根源,是侵略戰(zhàn)爭的根源之故。在這樣兩個不同體系的國家制度——社會主義國家與帝國主義國家的對立陣營里,正是剝削階級與被剝削階級的斗爭,正是正義與邪惡的斗爭,我們佛教徒怎能荒謬地主張“泯除階級的觀念”,“泯除國家的觀念”呢?在當前的反殖民主義與帝國主義的尖銳斗爭的時候,也正是正義與邪惡斗爭的時候,我們佛教徒怎能荒謬地主張“泯除民族的觀念”呢?這都是與佛陀精神背道而馳的!

  釋迦牟尼佛陀,在政治的理想上是希望以“十善道法”治世,真正理解佛陀思想的佛教徒,應該認識到,我們今天社會主義的祖國,正體現(xiàn)這十善法,我們應該接受社會主義的教育來改造自己,熱愛自己的祖國,建設自己的祖國,爭取和平,保衛(wèi)和平,以消滅侵略戰(zhàn)爭為自己的菩薩大行。

  (原載《現(xiàn)代佛學》一九五八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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