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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佛法的立場與方法 二

  《法華經(jīng)》有一句話,我總覺得非常好:“正直舍方便,但說無上道”。怎么舍呢?就是達到了某一階段,有更好更適合的就提倡這個,不適合的就舍掉。所以我研究的,不是樣樣都在提倡,我也不專門批評。我這個人,生來是不太合時宜的,我覺得某些只是方便,不是究竟的東西,我不講是可以的,你要我講,我就這樣講,要我講好聽話奉承奉承,那我是不會的。我在原則上,帶點書呆子氣,總是以究竟佛法為重。自己這個樣子,能夠怎樣發(fā)展,能夠得到多少的信眾,我都不考慮。這許多就是我學佛的動機與態(tài)度──甚至可以說是,我就是這樣的人。

  經(jīng)過好多年以后,大概在民國三十年前,我對佛法有了大概的認識。佛法這樣演變發(fā)展,對現(xiàn)代來講,有些是更適合的,更適應現(xiàn)代的;某些,頂好不要談他,即使過去非常好的,但現(xiàn)在卻不太適合。我有了這個認識,當初我就寫了一本書叫做《印度之佛教》。這本書我想到就寫,只表示自己的意思而已,雖然引證,引證得很簡單,不像現(xiàn)代人寫書,受了近代文化的影響,你說的雖能表現(xiàn)你的思想;但總要把你的證據(jù)拿出來。所以我就想,把這本書改編寫成幾本大部的書,詳細引證,一切合起來,就可以表示我個人對佛法完整的看法和了解。

  不過,對印度佛教的研究,我到現(xiàn)在只寫了兩本,一部是《說一切有部為主的論書與論師之研究》,一部是《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其它的,都是有別的因緣,不是我想寫的東西,F(xiàn)在病了以后,過去雖然有愿要寫,大概也寫不成。不過,以我的想法,也沒有什么遺憾,我們在這個無邊生死當中,能做多少,就做多少,盡自己力量去做就好了。能做多少,要靠福德因緣,以及時代種種關系配合,不是自己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我沒有什么遺憾!假使身體還可以的話,我現(xiàn)在想寫最重要的一本書,說明從最初的佛法,演進到大乘佛法的過程。大乘佛法的本來意義是什么?究竟什么叫做大乘?我們不要口說大乘,實際上不是這么一回事。不過能否寫成,自己也不曉得。人命無常,沒有幾天的時間也說不定。以上只是象征性的談談自己的研究而已。

  我以前寫過一篇文章,叫做《以佛法研究佛法》,有的人也許看過。怎樣來研究佛法呢?當然是研究經(jīng),論,各宗派里面許多的道理。但研究時要有一種方法,就是所謂的“方法論”。我的想法很頑固,我是一個佛教徒,我們要用我們佛教的方法。那么我們怎么來研究佛法呢?佛曾經(jīng)說出一種現(xiàn)實世間的普遍真理,也可以說是,凡事實上的一切存在是離不開的普遍法則。這個法則,就是“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我覺得,我們研究佛法的時候,應該要引用這一方法來處理一切問題。

  簡單的說,諸行無常,是說明現(xiàn)在世間所存在的東西,都是不停的在變化的。比方佛說出來的某句話,經(jīng)后來佛弟子慢慢宏揚,它自然而然多多少少有了演變。又如佛所訂的制度,我們稱為戒律,這套戒律也會因區(qū)域而慢慢演變,你說完全不變,還是從前那樣,是不可能的。就是現(xiàn)在的泰國,他們的出家制度,人人可以出家,有的出家七天,有的出家十五天。嚴格講,出家受比丘戒,是要盡形壽受持的。沒有說,我發(fā)心去受七天的,或兩個月的比丘戒,這樣發(fā)心根本是不能得比丘戒的。那么他們現(xiàn)在的辦法,你說好嗎?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只要懂得這就是變化中的方便就是了!

  說到“諸法無我”,是一切沒有獨存的實體,如一種制度,要考慮到時代因素,考慮同時的環(huán)境,如把時代,環(huán)境拋開了,講起制度來是抽象,不實際的。假如有了這個觀念,研究什么問題,必須顧慮同時代的其它很多問題。這許多問題,你多一點了解,對研究問題的看法,也就會更加正確一點。

  有人問我自己研究內(nèi)容,我說不出來,我只是本著自己的理解去研究。不過,我看別人的書,多數(shù)是小范圍研究,其它什么也不管。專門研究一個問題,有時候研究得很精細,好得很,可是從整個佛教來看,也許并不正確。我以為要擴大視界,研究才會有更多的成就。

  如果不管其它的,縮小范圍,那么研究出來的只是小問題,對整個佛教的意 義,不可能有好的成就。我的研究,是從“無常”“無我”著眼的,無常是時代先后的演變;“無我”是同時的影響關系。將時間空間結合起來看問題,看它為什么演變。所以,我告訴大家沒有別的研究方法。世間上的方法很多,我沒有看過,我不懂,我只用我們佛法的基本方法──無常、無我,做為我研究的方法論。

  諸位都還在學,將來不一定人人能繼續(xù)研究,有的出去弘法,或者修行,不過也許有人仍繼續(xù)研究佛法,所以我提到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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