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明月 17.佛法與企業(yè)

　　佛法與企業(yè)

　　大家好!這次要講的題目是〈佛法與企業(yè)〉,或者說,「如何用佛法改變企業(yè)的體質」,我很高興也非�；炭值慕邮苓@樣的挑戰(zhàn),因為我對企業(yè)并不了解,雖然也曾看過幾本有關企業(yè)的書,但是我想,在這幾本書里,即使再怎么拼湊,也一定沒有各位所知道的精彩。但我有一種觀念:如果我們在這一行聽多了、看多了,則這一行所說的,對我們反而有點麻木不仁──邊際效用降低。若相反地,聽到一個完全不懂企業(yè)的人來講企業(yè),則可能給我們的沖擊反而會比較大。所以今天,我就抱著這樣的想法來談企業(yè),各位也許只聽進一、二句,但對你或將有甚大的影響;也許聽完了只覺得:「啊!你原就是外行嘛!外行人就是像你這個樣子!」那也沒有關系!因此,我輕松地講,各位放任地聽!

　　企圖造什么業(yè)

　　現(xiàn)首先以佛法來看企業(yè),就學佛的人來看,「企業(yè)」這兩個字是相當敏感的字眼,「企」就是企圖,有點居心不軌之意;而「業(yè)」則更嚴重,佛法常說「造業(yè)」,不知道各位是否聽過這樣的名詞,人之所以會有煩惱,會在生死中輪回,就因為在過去當造了很多的業(yè),于是因業(yè)所以有煩惱、有生死。而「企業(yè)」加起來,就是「隨著企圖去造業(yè)」。如果造的是生死業(yè)、是煩惱業(yè),那「企業(yè)」果真是個可怕的字眼。雖一般人造的無非是煩惱業(yè),甚至是損人不利己的業(yè),而我們今天企圖透過佛法的觀念,來改變業(yè)的體質,雖仍是業(yè),但應造的是幅業(yè)、是慧業(yè)。這也就是說,為什么要講〈佛法與企業(yè)〉,因為在一般人看來,企業(yè)就是非常世俗的經(jīng)營,可是世俗里面有佛法,佛法也不離世間法。因此,今天講的就是希望從佛法來提升企業(yè)品質,尤其是有關企業(yè)倫理方面。

　　統(tǒng)合互惠

　　首先要講的是「統(tǒng)合與互惠」,一般人都會說,企業(yè)的目的就是要創(chuàng)造利潤、要賺錢,那我們要問:「錢從那里賺?」我過去有一種觀念,一直打不開──賺錢當然是從別人身上賺。但如果賺錢一定要從別人身上賺的話,那就會形成俗話所講的「無商不奸」。后來我慢慢改變了觀念,賺錢不必從別人身上賺,而是從「統(tǒng)合」里去賺,在很多因緣里去統(tǒng)合,統(tǒng)合好的話,就能夠創(chuàng)造利潤。

　　生產(chǎn)加工

　　這有個故事可做代表:有一個魯國人,他很有錢,人家問道:「你為什么有錢呢?」他答曰:「因為我會偷!」那問的人聽完之后,馬上轉身跑回去,然后就跟著去你偷,或闖空門,或挖墻角。當然最后被抓住了,判刑坐牢,古代有一種刑就是把腳筋抽掉。最后當他一跛一跛的回到故鄉(xiāng)時,馬上就去找那個有錢人算帳:「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結果!你說要有錢,就要去偷,所以我真的去偷,卻變成這個樣子!」那有錢人說:「我不是叫你這樣偷法,我是要你去偷天時、地利,春天到了,應該是播種的日子,你該好好去選擇土地播好種子,如此到了秋天就能夠收獲,就能夠賺錢,偷不是去偷別人的錢�！刮蚁嘈胚@故事,大部份人都聽過了。若從統(tǒng)合天時、地利,統(tǒng)合很多因素里去賺錢,那是要有智慧的人才能做得最好。

　　同樣木材,如只是丟在那里,我們便不知道怎么應用。但因有些工人,有辦法把它加工成桌子、椅子,加工之后,我們就有辦法用。石頭也是一樣,石頭多丟在河邊,即使我們搬回去也不知怎么用,但有的人把它加工成茶壺、桌子,效用便提高了。所以統(tǒng)合,是把原料加上技術,再加上我們的設計,這樣就能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利潤來。

　　貿(mào)易行為

　　第二種統(tǒng)合,就是所謂的貿(mào)易行為。像臺灣出產(chǎn)香蕉,香蕉吃多了,就慢慢覺得沒有胃口。而日本產(chǎn)蘋果,蘋果吃多了也沒有胃口。但如果把臺灣的香蕉送到日本,把日本的蘋果送到臺灣來,那兩地的人,就能得到更大的滿足。做這行生意的人當然能夠賺錢,但受惠的人絕對不只是做生意的人,因為臺灣人本來吃不到蘋果的,日本人本來吃不到香蕉的,然因為貿(mào)易的關系,所以使「參與者」都能得到更大的滿足。同樣在金融業(yè),有些人現(xiàn)在有錢而不知道怎么用,也有的人要投資而沒有錢,于是銀行就居于中間地位,使得有錢的人,能夠因存款而生利息,沒有錢的人,能夠貸款去投資。同樣仲介業(yè)也是如此,有的人要賣房子,有的人要買房子,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對方在那里?而仲介業(yè)就是做這種統(tǒng)合工作,把相關的人結合在一起,因此,能創(chuàng)造更大的滿足。

　　從經(jīng)濟學的眼光,所謂利潤是從創(chuàng)造更大的滿足而得到的。這利潤包括兩大方面:第一是「創(chuàng)造新產(chǎn)品」,像剛剛所講的農(nóng)地生產(chǎn),或木材、石材加工。第二是「重新分配」,譬如說香蕉與蘋果在重新分配的市場中,使得所有參加者都能得到更大的滿足。

　　利潤的定義

　　因此,我要說,所謂的利潤,不見得只是指金錢。今天很多企業(yè)家在評估自己的企業(yè)形象,經(jīng)常只用一種數(shù)字,譬如說現(xiàn)在只生產(chǎn)一千部,希望明年變成兩千部,或者說今年的凈利是一百萬,希望明年增為兩百萬。如把經(jīng)營的目標,只狹義地定在一個數(shù)字上,就見不到利潤的真相。事實上,如就統(tǒng)合產(chǎn)生利潤,這利潤是多方面的。譬如說,醫(yī)生能夠幫助病患恢復健康,病患當然要付出合理的代價,但他也因此得到健康。從事教育行為,使本來少知識變?yōu)橛兄�識、本來沒信心變成有信心,這都是利潤哩!太重視數(shù)字而要把一切的生產(chǎn)、一切的利潤,都化成數(shù)字,就我看來是相當偏頗的,因為有些利潤是無形的,不能用任何數(shù)字就能完全說明的。

　　如就生產(chǎn)行為其需統(tǒng)合的要素,大概有幾大類:第一是原料,包括土地、礦物、植物、動物等;第二是生產(chǎn)設備;第三是資金,包括技術、財力、人才;第四是市場、顧客。我想這些各位一定比我清楚,這是第一,統(tǒng)合的一部份。

　　互惠的前提

　　第二部份講互惠,互惠是所有參加統(tǒng)合的要素都能得到利益,而不只是統(tǒng)合者得到利益而已。就像剛才所謂的仲介業(yè),仲介的人當然能得到一部份傭金,然也必須賣的人、跟買的人都得到利潤,才能稱為「互惠」。如士、農(nóng)、工、商等皆能從統(tǒng)合互惠的關系里,去建立企業(yè)倫理,則絕不會變成「無商不奸」的錯誤。因此,下面我要講幾點互惠關系:

　　第一「環(huán)境保護」,今天山坡地濫開發(fā),造成土壤的流失。也有很多地方因開采金礦、銀礦,甚至煤礦,于是那礦場就變成垃圾場。因很多人濫墾植物,所以植物慢慢地絕種。這是因我們只想從土地里去榨取財物,而沒想到我怎么來改善這土地,因此,不惜在生產(chǎn)過程中,制造很多噪音、污染,甚至垃圾。因為企業(yè)最初的重點,只在于使自己能夠賺錢,這是單方面的利益。而積幾十年之后,我們才慢慢意識到有環(huán)保的問題。

　　透支與告貸

　　現(xiàn)代人認為自己已非常的文明,但事實上,我們比所謂的原始民族,如澳洲土著、或夏威夷土著,對環(huán)境的保護,既沒他們用心,也沒他們專精。他們對于土地等資源,都相當用心地去保護,而不愿意透支。今天以科技造成經(jīng)濟的繁榮與環(huán)境的破壞,這充其量只是透支的行為,今天被破壞的環(huán)境,將來要花多少財力、物力、人力,才可能恢復。而現(xiàn)代還很多人未意識到所謂「戰(zhàn)勝自然」,其實只是透支的行為。

　　如果向別人借東西,站在互惠的觀點,必希望在還他的時候,這東西能比原來的還干凈。相反地如借你汽車,結果汽車被撞個大洞回來,那以后有誰愿再借給你呢?同樣,大地是一切生產(chǎn)的來源,如果我們在使用大地、使用環(huán)境時,是用破壞、或透支的手段,則將來大地與環(huán)境,必將反動而危害我們的生存。這是第一點環(huán)境保護,我想環(huán)保的問題,別人已說得非常地多,所以我就點到為止。

　　利潤與風險

　　第二是「資金」的問題,在企業(yè)界似乎有一個定律,就是利潤愈高者,風險也一定愈大。有否一種行業(yè)利潤很高風險又小?有!但這時間不會太長,因為利潤既很高風險又小,必很多人馬上加入競爭的行列;因此,過一段時間后,這利潤便得被瓜分掉,所以利潤就變小了。也有利潤小、風險小的,但很多人都對它興趣缺缺。因此一般來講,利潤愈高必風險愈大。然很多投資者往往只見到利潤,而見不到風險;或者雖認為有風險,但還存著僥幸的心理,想大概不會輪到我吧!所以利潤愈高,往往會讓我們喪失判斷而盲目投資,甚至借貸投資。于是便有被套牢或虧本的可能性。

　　我看過日本SONY總裁──盛田昭夫的自傳上說到一個故事,讓我印象深刻,SONY開發(fā)出一種有關音響的新產(chǎn)品,美國有一家連鎖店認定這種新產(chǎn)品非常有潛力,所以要跟SONY簽訂合約,希望一口氣買他十萬臺。因此,他們要求評估一萬臺、三萬臺、五萬臺、八萬臺、十萬臺的單價各是多少?結果SONY把價錢開出來時,竟是一萬臺、兩萬臺單價最便宜,五、六萬,七、八萬臺以上,單價反而增加。這好象不太合理,因為照一般想法,生產(chǎn)量愈多,單價應該降低才對。因此,美國連鎖店就問道:「為什么會這個樣子?」SONY的回答是:「今天以我們既有的設備來生產(chǎn)一萬臺、兩萬臺是剛剛好,所以我們不用再增加設備;但如果你要我生產(chǎn)五萬臺、六萬臺,甚至十萬臺,我一定得增加很多設備。然這筆成交后,以后是否還有這種大筆生意?我不知道!所以這些增加設備的費用,就要從十萬臺的單價里去抵銷!」不錯,十萬臺確是一筆大生意,但投資之后,將來這固定成本有沒有辦法回收,就不知道了,如盲目投資,最后這資本就可能被套牢。

　　股票的教訓

　　我相信大家都記得臺灣股票的事件,當狂飆漲到一萬點的時候,任何一個頭腦還清楚的人都知道,這已是很危險的事。因為下面是空的,隨時都會垮下來;但很多人還是寧可先抓了再說,反正我不會是最后那個倒霉鬼,所以最后都被套牢了。過去我在國姓鄉(xiāng),住山打坐時,有個信徒上去問我:「他現(xiàn)在有一筆錢,該做房地產(chǎn)好?還是做股票好?」我想了一想,最后說:「如果你要經(jīng)營股票,我有幾點奉告:

　　一、不準告貸投資:不要看到股票現(xiàn)在狂飆,就趕快到銀行貸款個五百萬、六百萬拿去投資,因為這個風險太大。

　　二、以不妨礙目前生活營運的資金去投資:也不能把公司四百萬的經(jīng)常費用,抽兩百萬來投資,想再過一個月就可能變成六百萬,這是誰都沒有把握的!

　　三、要有負擔風險或接受失敗的心理打算:故只能把多余的錢拿去投資,而不能把現(xiàn)在馬上要用的錢,甚至借款來投資。以我個人的看法,不能存任何僥幸的心理。

　　四、最后股票如有盈余,應該回饋社會。

　　盈利與虧損

　　我們經(jīng)常為了更美好的未來,而舍棄目前的安定,看到一個遠景就急切地想去得到它,但將來一定能得到嗎?不一定!即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就是沒有百分之百把握的事。所以不要為了更美好的未來,而把目前的安定作抵押品,更不要作孤注一擲的投資。很多人生意失敗,不是因為生意做不好,而是因為生意做得太好了,他想得很美:這筆進來,那筆出去,一個接一個,十萬的資本做百萬的生意,結果有一天沒接好,他就跳票了!所以站在互惠的原則,我們也希望在生產(chǎn)過程中,資本能慢慢累積,寧可降低利潤而不要虧本,最重要的是不要盲目去冒風險。

　　勞資糾紛

　　第三「工作伙伴」的問題,自古以來勞資糾紛好象到處聽得到,前幾年臺灣到處罷工。其實勞資糾紛最基本的原因大家都知道:因為老板希望員工工作做得更多,而薪水拿得更少;然在員工的立場,就希望事情愈做愈少,薪水愈高愈好。如果兩方面永遠站在自私自利的觀點上,則不可能解決勞資糾紛。必從剛才所講「統(tǒng)合互惠」的觀點,才能真正解決勞資糾紛。

　　老板是需要員工的,沒有員工,這個公司就沒辦法營運;員工也是需要老板的,因為有這樣的工廠、有這樣的老板,他才有工作、才能生存。如果兩方面都清楚,彼此是相依相存的話,這才好協(xié)調。即彼此是相互依存的,就當彼此照顧才是。然以下所講的,主要是針對一個企業(yè)經(jīng)營者,該如何來照顧員工:

　　分紅入股

　　「財利的共享」,過去我們認為:反正我是老板,我出錢投資,而他們是領薪水的,十二個月到了,領多少算多少,賺的都是老板的。而現(xiàn)在很多公司都已實行分紅的制度,如果公司營運好、利潤多,則要把這些利潤分享給所有參與的員工。既如此,員工當然會有更大的意愿,來為公司做事。甚至有些公司,不只是分紅而且入股,就是員工也能成為公司的股東。如果成為股東,那不只是分紅,且還要分災、分難!于是過去因自私自利而勞資相對,當變成分紅、入股時,勞方跟資方就慢慢站在同一條線上了,這本質上是從統(tǒng)合與互惠的關聯(lián)里去運作的。

　　以廠為家

　　「生活的照顧」,我們常說「要以廠為家」,希望員工以廠為家,但我反過來要說,如果今天一個經(jīng)營者,不是以父母照顧兒女的態(tài)度來照顧員工,怎能期待他們以廠為家呢?日本企業(yè)經(jīng)營的態(tài)度跟美國有截然的不同,日本如果公司經(jīng)營不好,他們所采取的對策是降薪,而美國可能就是裁員。為什么會形成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呢?因為日本的經(jīng)營理念,是把員工當作自己人,寧可大家受苦,而不要把其中一部份的人趕出去。如果今天只是我們這一家公司營運不好,那些人出去了,或許還找得到工作,但如果是整個環(huán)境的大蕭條,那些人被裁掉后,該怎么辦呢?所以站在照顧員工的立場上,日本寧可降低薪水,而維持員工繼續(xù)在廠里工作,因為他們能把員工當子女看待,所以員工才可能把廠當作他的家。因此,在公司里如有任何困難危機,他們也愿花更多的時間,甚至愿犧牲個人的權利,而一齊為廠、為公司去努力振作。

　　照顧員工的生活,包括婚喪、喜慶之類。在美國,老板大概不會管員工婚喪、喜慶的事,但在日本,一個老板甚至可能當員工的證婚人。希望跟員工能作更親密、更有效的統(tǒng)合,不只是在工作的輔導,且要照顧到他們的生活。因此,如果公司小,可定時舉辦慶生會之類,如果公司大,則方便成立各式的社團:登山社、讀書會……。大家除了工作在這里,也生活在這里、修行在這里,以這種方式結合的層面才能深廣。而一個老板,應該把他重要的干部,平均分配在各個不同的社團里,用這樣上下縱橫的溝通,才能更深入、也更有效。

　　階級斗爭

　　「工作的管理」,我國自古以來,就是封建社會,所以很多人在封建的傳統(tǒng)下,形成一種「按鍵式」的管理方式,我怎么按鍵,你就怎么跳動。甚至是「下棋式」的管理,今天把兵抓到這邊,明天把馬排到那邊,結果「兵」被「將」吃了,你也只好認了吧!這種按鍵式的管理或下棋式的管理,管理者跟被管理者階層非常的清楚,如過去我們常說的白領階級、藍領階級。階級既非常清楚,則有一方非常被動,就是被管理者完全被動,完全不負責任、不擔風險;而管理者卻也非常辛苦,因為管理者經(jīng)常在封閉的狀態(tài)中。這種管理方式是非人性的!因為人都有思想、都有情感,不可能像機器一樣,你按一下他就動一下;這樣的管理方式,經(jīng)常會有反動的情緒,他們把管理者當作敵人,所以會用種種方式怠工,甚至破壞。而一個管理者因為得不到正確的訊息──正常的話,老板要能從下面得到很多訊息,但因為上下階層太清楚了,所以管路有問題。于是在封閉的狀態(tài)中,他就只能獨斷獨行;甚至有時候,即使得到一些資訊,但資訊是假的;既然要跟統(tǒng)治階級講話,則很多話都要重新設計過,以迎合他們的心理。于是所得到的資訊是假的,所能作的判斷當然也是錯誤的。

　　倚重與器重

　　其次,有所謂「人性的管理」,人不只為金錢、為財物而工作,有時候要設計一樣東西,如他有興趣,就可以日夜不休地努力去想。我過去當兵時,也是做設計工作,可以想到在作夢的時候都還在想,為什么呢?只因為已有興趣了,人除了為興趣嗜好而工作外,也為榮譽跟成就感而奮發(fā)。所以一個善于管理者,應該努力去提高他們的興趣嗜好,更培養(yǎng)他們的榮譽感跟成就感,而不只是用按鍵式、下棋式的管理,來操作員工。所以要把人當人看待,不要把人當作動物、當作機器來看待。

　　因此,我們說到兩個詞句──「倚重」眼「器重」,有何不同?「倚重」的「倚」,是一固「人」再加上一個奇特的「奇」,故倚重是把你當人看待,而且是個了不起的人看待,奇人嘛!如果是「器重」呢?看這個「器」,中間是一條「犬」,又被挾在四個嘴巴之間,根本沒有他思想的空間!人都是有情感的,這情感要讓它明朗,而不要壓抑;故在一間工廠里,要盡可能的廣開言路,多做有效的溝通。

　　秘密警察

　　這里面又牽涉到一個問題:一個人如果沒有信心的話,他很怕聽到相反的一意見,他只期待大家都說:「你這個意見真好,真?zhèn)ゴ?」那是因沒有信心,所以急著求肯定。相反地,如一真具有信心的人,他反而希望聽到很多不同的意見──因為不同的意見會重新刺激他思考的空間,他因此能做更好的統(tǒng)合。如果是由一個沒有信心的人來管理,那一定會把所有的思想全部封閉,把溝通的管道盡可能堵塞。有時候,那些沒信心的人,一方面要封閉管道,二方面又要收集資訊;因此,就會形成一種很不好的現(xiàn)象──就是秘密警察。在公司里,布下很多眼線以提供消息。這種秘密警察是很不衛(wèi)生的,在這種操作之下,整個工廠人跟人之間都充滿著懷疑,甚至仇恨,彼此之間完全不信任,講的話都很虛偽。

　　前面講到生活的照顧,如果生活不能照顧的好,他們是沒辦法把心胸敞開來做溝通的。我們只有對好朋友,才可能把心里的話講出來,不可能碰到警察,就把秘密全講出來了。

　　我以前在教書的時候,有一個很深刻的體驗──「訓」跟「導」是不易兩全的,如果是一個管理階層,便于用訓,而不良于導。要導的話,就要先變成他的朋友,這樣他才會把心里的話講出來。因此,在廣開言路的設計下,要有諮詢中心,或有代言人。而不是老板自己來輔導、來收集資料,那是有困難的!

　　開明的獨裁

　　在管理中又有另一個問題,就是「民主與獨裁」,剛才說到:因受傳統(tǒng)帝王統(tǒng)治的影響,故易形成獨裁的傾向。然而這個時代多已慢慢減少,但另形成一種稱為民主──開會投票的方式。如以我個人的觀點,我不贊成什么事情都開會、都投票,我相信很多管理階層的人,經(jīng)常為了開太多的會,而叫苦連天!我期許的是「開明的獨裁」,所謂開明的獨裁,就是能先公布問題,譬如說,現(xiàn)在公司里要解決請假的問題,要先把問題公布出去。故在公布的當下,就可以收集到很多意見,然后再把這些意見,轉達到一個特定的小組里,再由這個小組作集中討論。最后也許就是由老板一個人來作決定,但這已非原來的「獨裁」了!在開會的當下,人經(jīng)常就是在兩個意見里爭執(zhí),甲就說甲的意見最好,乙就說乙的意見最好,即使爭到最后,表決出來,就只是其中一個意見,而不會是最好的意見。若一個聰明人,應該得到的是能夠統(tǒng)合甲跟乙的好處的意見,但在開會的當下,人們常溺于意氣之爭,而忘了怎么去把意見作最好的統(tǒng)合。故統(tǒng)合只有由少數(shù)的人,在較寬裕的心情下,慢慢去做決定。

　　廣開言路

　　因此,有任何事必須處理,我認為先廣泛地收集意見,最后再由少數(shù)的人或甚至一個人來做裁決,裁決后再公布大眾;在公布的當下,也要把怎樣裁決的前因后果說明清楚,甚至對一些相反的意見,也能提出評議,為什么選擇這樣而不選擇那樣?我相信這樣的裁決,會比只是投票來得有效。甚至有的裁決,還不是一次就完成的,雖今天形成這樣的決議,但下面還有異議,也許有一些不同的觀點以前沒注意到,于是再作第二次的修正。廣開言路,讓每個人都能表達他的意見,也都尊重他的意見,但尊重不見得就是認可。

　　人常常在爭,但爭的往往不是真理,而是意氣;因此,即使我的意見講出來了,老板沒有接受,但他已對我的意見,作相當程度的留意,我們便覺得,至少他已經(jīng)尊重我了。這樣就能減少很多無謂的敵對的態(tài)度。同樣我們常說「目標管理」,但這個目標到底是誰定的呢?如果是老板獨定的話,則這個目標,可能沒辦法讓大家全力以赴;所以這個目標還是要經(jīng)過廣開言路的過程,慢慢統(tǒng)合出來的才好。

　　企業(yè)文化

　　「技術的提升」,現(xiàn)代的企業(yè)不管是原料、技術、市場、顧客都不斷地在變化。所以老板、干部當然要不斷地接受教育訓練,至于員工也是一樣。上課研討只是最古板的方法,有時候透過參觀、訪問,甚至書本、雜志等反而更靈活。要大家形成一種共識,只要得到一些跟這個產(chǎn)業(yè)相關的資訊,我們都愿意很快地把它拿到公司里跟大家分享。如一個公司、一個工廠能夠形成這樣的風氣,他們是非常健康的。在工作群里,既經(jīng)常做自我的提升,也能夠做共同的邁進。這也就說工作的伙伴,當然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薪水,但也要有家庭的溫馨──以廠為家,也要有學校的教育,最后要有個人的歸屬感跟成就感。

　　走江湖、賣膏藥

　　第四是與「顧客」的互惠,我們常說有些人做生意的態(tài)度是走江湖、賣膏藥,這是什么意思呢?今天在這里賣,明天就換到另一個地方去賣了。所以他們的心態(tài)是:我倆沒有明天!故今天能夠騙就騙,能夠詐就詐。等明天你發(fā)現(xiàn)的時候,我早已跑掉了。現(xiàn)在很多人也經(jīng)常抱著這樣的態(tài)度,不只是走江湖、賣膏藥,而且是現(xiàn)在好好地干一票,然后趕快收攤,甚至跑路、坐牢都沒關系。這種純粹是自私自利,跟剛剛所講的統(tǒng)合互惠,完全相違背。如果大家都抱著這樣的心理,那是不會有顧客的,而沒有顧客,當然就沒有企業(yè)。所以一個真正有眼光的企業(yè)家,一是要求在產(chǎn)品當下就是最好的,提供最好的產(chǎn)品與最合理的價格。二是做好售后服務的工作。

　　售后服務

　　售后服務其實牽涉到一種很重要的現(xiàn)實,就是高科技產(chǎn)品。產(chǎn)銷高科技產(chǎn)品,如果沒有售后服務,則沒人敢買;因稍微出了問題,都不是每個人有辦法修理的。因此,有售后服務的廠牌,讓人覺得有安全感、有保障。又如果東西品質不好,他便得服務個沒完沒了,所以一定要拿出最好的品質,才能保證做好售后服務。

　　售后服務除了使產(chǎn)品讓人覺得有安全感、有保障外,對老板、對企業(yè)另可得到很多好處:第一、可能從主體的機器到周邊的設備,或者從周邊的設備到主體。最初只買這樣產(chǎn)品,后來又買另樣產(chǎn)品。第二、可以從老顧客到新顧客,因對這家公司的產(chǎn)品服務滿意,故會介紹他的親朋好友,大家來買。第三、更重要的是售后服務,可以暸解需求的脈動。產(chǎn)品的設計,一定要不斷的變化,因為顧客的需要、品味,會隨時不斷的變化。因此,售后服務能夠得到更多有關需求、品味的資訊。一個有眼光的企業(yè)家,要把他的顧客視為新產(chǎn)品的設計者,因為你是要賣給他們的,當然要留意他們的意見。

　　小結

　　到這里,已講了幾個重點:「顧客」、「工作伙伴」、「資金」、「環(huán)境保護」,但基本上還是一個最重要的觀念,就是統(tǒng)合與互惠。如抓住這個觀念后,各位能夠講的,一定比我更多。因為在整個企業(yè)界里,所能統(tǒng)合互惠的因素,一定不只這些。我只是擬出個大綱,在各位的企業(yè)上,一定有辦法分析得更詳細、更切實。這也就說,企業(yè)如只站在自私自利的觀點而去經(jīng)營,那就是造煩惱業(yè)、造生死業(yè)。但若能執(zhí)持統(tǒng)合互惠的觀點,則造的是福德的業(yè)、智慧的業(yè)。必能造成更和諧、更安定、更進步、更繁榮的社會。很多人認為佛法很消極,其實不是;消極的只是沒有那么自私自利,而積極的是要為更多的眾生做最好的服務。

　　需要與分配

　　以上「統(tǒng)合與互惠」,主要是說怎么去經(jīng)營!而下面要講的是去經(jīng)營什么?在服務界有一個口號──顧客永遠是對的。但以佛法來看,顧客卻經(jīng)常是錯的,因為他們往往花很多錢,去買一些不實用,甚至對自己身心有損的商品或服務。顧客經(jīng)常是錯的,為什么會形成這樣的現(xiàn)象呢?這牽涉到一個問題,就是經(jīng)濟學上所說:「需要跟價位」的問題。如果覺得愈需要,我們當然愿意付出更高的價錢。而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他必然有很多需要,譬如:食、衣、住、行、育、樂等。同樣,社會也有很多需要──像糧食的問題、交通的問題,國防、外交、衛(wèi)生、醫(yī)療等,然誰能確定這些需要的優(yōu)先次第?這恐怕不可能有定數(shù)的!因為這牽涉到每個人的興趣嗜好。但對企業(yè)而言,他最迫切的就是要別人把他企業(yè)所賣的產(chǎn)品,排在第一個需要的地位;因為如果覺得這種產(chǎn)品是最需要的,當然愿意付出更多的價錢來購買。于是企業(yè)界努力造成混亂,要大家永遠把自己的產(chǎn)品排在第一位,而把本來正常的需要慢慢疏忽掉吧!結果是顧客花了很多錢,買不最需要的東西。

　　廣告、包裝

　　企業(yè)界造成需要的混亂,是用什么方法呢?用廣告與包裝。我們看電視,經(jīng)常廣告一些吃的東西,于是小孩子就跟父母吵著要買、要吃,甚至有些小孩子,把應該買書的錢、應該吃午餐的錢,拿去買這些拉拉雜雜的零食,為什么呢?因為廣告造成他的錯覺──這種東西非吃不可。同樣很多東西都包裝得非常精致,讓我們覺得這個東西好,值得付價錢去購買。有時候促銷是用展覽的方式,像很多人去百貨公司,本來只想買一樣東西,結果一圈繞下來,一袋又一袋地提回去了。既展覽全部亮相出來,而每一樣東西又包裝得好看,它自然具有很大的魅力;因此,很多人買了,回去才發(fā)覺沒有那么需要。于是為了廣告、包裝、展覽與促銷的作用,有些一家之主迷上一音響、汽車、或什么玩意,竟不惜花很多的錢。然后家里就開始起紛爭,先生怪太太說:「你為什么買那么多衣服?」太太怪先生說:「你為什么一天到晚在玩音響?」這都是企業(yè)界為賺錢所造成的需要的混亂。

　　流行款式

　　又譬如時裝,如果衣服只是拿來穿的話,則現(xiàn)在的衣服已很少被穿破了,甚至很少穿舊的。因不斷的有新的式樣出來,于是很多人就買新的。同樣汽車也是如此,汽車本來為方便行路的需要。但是,當美國公司開始設計,汽車每一年都有新的款式,故一輛汽車在街上跑,一眼就知道它是一九九0年的,或一九八九年的。于是即使有很多汽車仍保養(yǎng)得很好,他也覺得該換了。不為機器老化,而是形式已過時也。

　　分配不均

　　企業(yè)用這樣的方法,以造成汽車界的繁榮。但是我們要問:汽車,對當事人是不是真有這樣大的需要?或者,在整個社會里,是不是該花這么多的資源在汽車上?世上的資源總是有限的,如隨著企業(yè)所造成暗示的效果而盲目跟進,結果必造成分配不均,得不到真正的滿足。因此,這一個問題──需要的優(yōu)先次第,怎樣用最合理的價格以換取當事人或社會真正的需要,相信不只是企業(yè)的管理問題,而且是企業(yè)的哲學問題!

　　癡迷?或提升?

　　下面要講的也是類似的問題──「滿足與癡迷」,我們常說花錢買一些商品或服務,以滿足我們的需要。但這需要能真正滿足嗎?像早上吃了東西,中午又餓了。晚上再吃,明天又餓了,這樣地吃吃餓餓算滿足嗎?如果就賣方的觀點,乃希望顧客永遠不會滿足;因如果他真的滿足了,就從此不買了,那你就沒生意可做了。因此,在賣方的觀點,不只希望顧客得不到真正的滿足,而且最好是愈陷愈深,癡迷成性。

　　現(xiàn)在我們國家一直推動要反毒,毒品這就是一個最鮮明的特例。為什么我們認為販賣毒品是犯法的,是不道德的?因為毒品在吸的當下好象滿足了,可是事實上,吸毒只會讓毒癮愈陷愈深,到最后他沒有選擇的余地,不得不把所有的錢,花在這上面。同樣,煙、酒、色情也是如此。因此,我們要論企業(yè)的品級,就是要問:它將造成人的癡迷?或提升?愈令人癡迷的行業(yè),原則上會愈賺錢;可是對買方來講,下場卻會滿辛苦、滿凄慘的。

　　今天在臺灣因棒球迷愈來愈多,故職業(yè)棒球賽才打得起來。如打了沒有人去看、沒有人去買票,怎么可能形成職業(yè)棒球賽呢?同樣今天很多人迷音響、迷攝影,迷的人愈深愈多,對那個行業(yè)才愈好�？墒侨鐒偛潘�說,販毒是不道德的行為,因為它養(yǎng)成顧客的癡迷。同樣地,如這個行業(yè)有心造成大眾對它的癡迷,則在這觀點上也是不道德的。就像剛才講的服裝,本來人是應該穿衣服的,可是當它用一種時髦的方式,不斷地除舊換新,因此,加速了衣服的淘汰率,也養(yǎng)成某些人對它的癡迷,汽車也是一樣。因此,一個企業(yè)家或經(jīng)營者,如用任何方式,使他的顧客慢慢癡迷成性,都是不道德的。

　　究竟的需要

　　因此,講到需要的分類:第一、有些是實質的需要,像吃飯、穿衣服,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第二、是虛榮的需要,就像趕流行;甚至大家講排場、斗富。實質的需要原很容易滿足的,吃,很容易飽的;但如果變成奢侈的需要,一定要吃得精致、吃得豪華,這就不可能滿足了;第三、病態(tài)的需要,如果已經(jīng)到癡迷成性,這稱為病態(tài)。像剛才所講的吸毒,就是最典型的病態(tài);第四、乃究竟的需要,如果這個需要不止當下得到滿足,而且是永遠得到滿足,這稱為究竟。

　　自古以來有兩種行業(yè),被整個社會大眾所恭敬、推崇。第一是醫(yī)生,我說的是傳統(tǒng)的醫(yī)生,而不是現(xiàn)在某些唯利是圖的醫(yī)生。因為有道德的醫(yī)生,基本上是希望他的病人早日康復,而不是希望這個病人永遠依賴著他。即使明知病人好了,就可能沒有生意了,他還是要盡早使病人康復。第二是教師的行業(yè),我們需要很多知識、很多技能,而教師能把這些知識教授下來。教授之后,原則上也是希望被教者能完全獨立,而不是變成一個依賴的人。故究竟的需要,就是要使原來需要的人,慢慢變成不需要,這應是企業(yè)中道德倫理的問題。

　　以消費為導向

　　我們看今天所謂的「資本主義」,資本主義基本上是以「消費為導向」的生產(chǎn),顧客需要什么我們就生產(chǎn)什么。但往往顧客自以為需要的東西,不見得對他是最有利的。一個人喜歡吃甜的,不見得就該繼續(xù)吃甜的。如果只是順著顧客的喜好,而去提供他們需要的產(chǎn)品,這樣反會使他們的習性愈來愈重。為十么現(xiàn)在的電影會慢慢形成暴力、色情,甚至怪力、恐怖片呢?稍微有理智的人,都知道這些是不健康的,凡是大眾的理性程度不夠高,故只能憑著他們的本能、業(yè)習,而去做選擇,結果當f不會是最好的。因此,以消費為導向的生產(chǎn),會使人類的知識水準,甚至道德水準慢慢降低。因為提升不只要明智,且更花力氣。而順著習氣去縱欲、去享受,那倒很容易相應的。所以在資本主義的社會里,經(jīng)常就是縱欲,從順著習氣、感官而形成一種浮華、奢侈的傾向。資本主義的經(jīng)營者,皆努力于把他的顧客,造成更深的需要、更重的癡迷,以使自己得到更高的利潤。而最后這將形成一個感官的世界,甚至禽獸的世界。

　　企業(yè)的道德良心

　　我從前面「需要跟分配」講到這里的「滿足與癡迷」,主要提醒各位的是:我們當去經(jīng)營那一類的企業(yè)?在資本主義的社會里,往往能賺錢的行業(yè),大家就去努力。但很少想到:這行業(yè)、這產(chǎn)品,對整個社會有沒有幫助?所謂「需要」,就佛法的觀點來看,需要是眾生的病、有病才有需要。因為有無明的病,有業(yè)的病,所以才有種種的需要。所以順著需要而去提供種種的商品,是永遠不可能得到滿足的。而真正的滿足,就是要提高人的品質、凈化社會人心。究竟的滿足,就像前面所說,醫(yī)生或教師的例子一樣,醫(yī)生要把病人的病醫(yī)好,教師要把學生教好,皆讓他們養(yǎng)成獨立自主的人格,這才是企業(yè)的道德良心。

　　商場如戰(zhàn)場

　　下面要講的是另一個主題「競爭與合作」,我們常說:商場如戰(zhàn)場,經(jīng)常要競爭。但如果過分強調競爭的話,往往會形成不擇手段的惡性競爭,這還是根源于個人主義的自私自利。即我們在前面已講到統(tǒng)合互惠,企業(yè)的利潤是來自于服務大眾。因此,就服務大眾而言,那還是合作而不是競爭。不同的行業(yè)如士、農(nóng)、工、商,皆是為服務大眾才有的,因此,雖是不同的行業(yè),基本上還應站在合作的前提。又即使是相同的行業(yè),也可能有不同的設計,汽車有的適宜跑高速公路,有的適于越野,有的傾向于省油,有的傾向于安全,種種不同的設計,就是為因應不同的需要,所以基本上還是合作的關系。

　　因此,站在服務大眾、創(chuàng)造社會利潤的前提,是應該站在顧客的立場,幫他選擇最合他需要的產(chǎn)品。而我們往往只站在自己產(chǎn)業(yè)的立場、自己商品的立場;卻說:「最好都買我的,別人的都不好!」如果今天大家都競爭,都認為只應該買我的,則會變成「惡性競爭」。

　　惡性競爭

　　「良性競爭」跟「惡性競爭」有何不同?「良性競爭」就是每個人去努力,去開發(fā)出最好產(chǎn)品,而讓社會大眾做最明智的選擇。而「惡性競爭」則自己不提升,專門去破壞別人。顧客既不去買他的,就只好買我的。能從「合作」的大前提而展開競爭,這才是良性的競爭。如果我們能意會到:不管是產(chǎn)業(yè)跟產(chǎn)業(yè)之間,或同行跟同行之間,皆是以合作為前提而展開競爭,那我們就不會有那么大的得失心了。

　　得失自在

　　如果今天我已為這樣的產(chǎn)品做最好的設計,結果竟達不到市場的需求,而其他的設計卻銷路很好。站在個人的觀點,將悲痛自己生意做不好!但站在社會大眾的立場來說,這表示我們的社會,還能設計出更好的品質來,難道這不是可喜可賀的事嗎?像今天我在這里演講,對我來說,是個人的光榮,能夠應邀在這里演講。可是對佛教,也許我們可從另外的觀點來說,就因為佛教界中沒有更多的弘法者,所以我才有機會在這里演講。今天佛教界如有很多精英,也許就輪不到我講了。因此,在自己失敗的當下,我們會有另一種歡喜,這表示社會里還是有很多精英,所以你失敗了嘛!如果成功的話,也另有種遺憾,就因這個社會沒有更高明的人在這里,所以你成功了。如能從這個觀點去看,則我們在經(jīng)營的當下,便能自在多了。這也就說真正的統(tǒng)合,是從整個社會、整個群眾去著想,而不是只就我這個企業(yè)、這個商標而著眼,必這樣心胸才會比較開闊。

　　專利權

　　在產(chǎn)業(yè)上,國人有「留一手」的習慣,就是教學生,最重要的那部份不能教;因為如果教了,他們都學會了,你就不能壟斷市場,這就是為自私自利而已。然而在今天這個時代,我們不會留一手,但有一種更高明的處理方法──就是申請專利權。在還沒有公開之前,趕快申請專利,所以即使公開了,他人也不能分享。這雖在西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但卻不出自我中心的囚牢。我們應該把個人最好的產(chǎn)品、最好的設計完全公開,因為如果公開,將會加速技術的進步提升。對個人來講,利潤雖沒有那么大,可是對造福大眾、服務大眾而言,卻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利潤。

　　這也就是說競爭是站在合作的前提,每個人都以他專業(yè)的知識去設計、去生產(chǎn)出最好的產(chǎn)品,以造福社會。雖產(chǎn)業(yè)中,應有適度的競爭,但不能變成惡性競爭。如果是惡性競爭,那只顧打擊對方,必造成技術、品質、利潤的退化。反過來說,如果只有合作而不競爭,那這個產(chǎn)業(yè)也將呆板而沒有生氣。如壟斷事業(yè)是呆板的,同樣在共產(chǎn)黨的社會里,也是呆板而沒有生氣。

　　現(xiàn)在我們把范圍縮小,縮小在一家公司里;你如何掌握競爭跟合作的尺度,這是經(jīng)營管理的關鍵。我們希望員工或每個單位去競爭,良性的競爭,不只技術可以提升,而且在人事之間還是協(xié)調的。但如轉成惡性競爭,那品質必低落,而人事之間必也會產(chǎn)生很多障礙。所以對外跟對內,都要拿捏好競爭跟合作的尺度,這恐怕要每個人慢慢去揣摩、去參究,如能抓得恰到好處,那不止在事業(yè)上,也在道業(yè)上,都能自在、圓滿。

　　勞心與勞力

　　從前面講到這里,我認為,要生產(chǎn)一樣產(chǎn)品還比較簡單;但要決定是否來生產(chǎn)這樣東西,就比較困難。因為要生產(chǎn)一樣東西,基本上只是原料跟技術的問題;而決定是不是生產(chǎn)它?牽涉到的層面,就非常的廣,不只是市場的層面,甚至是道德的種面。因此,對于一個企業(yè)家,他必須相當辛苦地去做最仔的決策,但這辛苦是勞心而不是勞身。

　　我曾把所有工作分做四類:一是用腳去做的,二是用手做的,第三用口,第四用心。用腳做的最代表性的就是送貨員,這邊送過去,那邊送過來,即使是開車子,但還不出運輸?shù)姆秶�。第二用手做的是操作員。用手與用腳,大致是屬于基層人員做的事。第三用口,就是溝通協(xié)調,管理階層大致上是用口。第四是用心,就是要規(guī)劃設計。既做一個老板,應該把用口、用手、用腳的事,盡可能叫下面的人去做,而不要自己做。因為要做一個很好的決策判斷,要花時間去收集資料,然若已花很多時間去做那些手、腳、嘴巴的動作,那你的時間、你的精力都早被剝奪光了,已根本沒有心力去收集資料、去做統(tǒng)合。很多白手起家的老板,很不容易做到這點,就因他不愿意把自己的權力分出去,甚至把自己的技術分出去,有那種「留一手」的習性,怕這些專行給底下的人學去了,他們就自己去搞一個公司了。

　　對我而言,我但愿例行公事都不用我再插手。老板要處理的事是突發(fā)事故,或對未來的決策。政策的決定乃攸關大局,我常說:一個員工、一百個員工、甚至一千個員工,每天辛苦加班的效果,恐怕還沒有老板動一個腦筋的效果來得好。正因為一個觀念或制度的改變,影響非常深遠,因此,這決策的人,便要花很多時間去收集資料,去慢慢沉淀、結晶,才得以把最好的決策拿出來。

　　所以政策的決定,寧可慢不要亂。如果為了快而亂,最后必很難收場。甚至說,你要花五倍十倍的時間、金錢還不一定能收得好。過去我很欣賞一句話:「運籌帷幕中,取勝千里外�！挂粋�最好的軍師,可以在小房間里就決定了這一場戰(zhàn)爭的勝算。像《孫子兵法》上也說:「百戰(zhàn)百勝,非善之善者;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挂�在還沒開戰(zhàn)之前,就已確定自己絶對是贏家,這勝利是從那里來的呢?從廣泛的收集資料,并做最好的統(tǒng)合中來。

　　禪坐功效

　　而這里面又牽涉到一種效果,就是禪定靜坐的直觀。如果我們只是不斷地收集資料,不斷地用腦筋去想,有時候還不一定能想出最好的對策。而當我們用打坐的方式,使自己的心先慢慢平靜了。打坐將有兩種效果:第一是沉淀,我們如果經(jīng)常在跑動,經(jīng)常與境界交互作用的話,這心就像一盆水一樣,不斷地在那邊波動,甚至混含了很多塵沙、污垢,故不清澈。當我們把這盆水,拿到較密閉的房間后,等它平靜了;而一些塵沙、污垢也就慢慢沉淀了。這塵沙、污垢就是指我們的習性,甚至我們的情緒,情緒波動就不能做最好的判斷,故要用靜的方法,使情緒或習性慢慢沉淀了。沉淀之后,它才會產(chǎn)生清楚的覺照。第二是結晶,有時候,靜坐之后問題你不用去想,它就已經(jīng)解決了,用靈感的方式,映現(xiàn)出最好的構想來。我們的想法,經(jīng)常被過去所局限,想來想去,沒辦法突破。但如果用打坐的方法,使那些過去的想法,暫時忘掉,也許就會有新的靈感、新的創(chuàng)意。所以有些藝術家,甚至企業(yè)家慢慢了解要有沉淀的過程,才有創(chuàng)新的結晶,故也都打坐去也。

　　三法印

　　最后我要把佛法所講的生命史觀應用在企業(yè)倫理上面,佛法里常講到三法印:「無常」、「無我」、「寂靜涅槃」�！笩o�！咕褪且�了解社會是變動的,剛才講到資金的問題就是這樣,一定有風險。在原料、設備、市場、技術都不斷變化的世界里面,我們既要做最好的準備,也要做最壞的打算。不要只看到利潤,而忘了風險,這稱為「無�！�。第二所謂「無我」,就是不要只為個人的名利,而做惡性的競爭。要為服務大眾而做最好的統(tǒng)合,而創(chuàng)造最多的利潤。第三「寂靜涅槃」,這樣我們雖很努力地為企業(yè)創(chuàng)造利潤,但沒有很重的得失心、成敗心。

　　出世與人世

　　講到這里,我們就可意會到,佛法跟企業(yè)的距離,已愈來愈近了。最初我們以為,佛法是遠高在天上、在山上,而企業(yè)是拚命去賺錢、去競爭,商場如戰(zhàn)場呀!其實不是這樣子!如果創(chuàng)造利潤,是為創(chuàng)造「大眾」的利潤,這雖仍是業(yè)、是世間的善業(yè),甚至是智慧的德業(yè)。故佛法所講的「出世」,主要是應出離個人的私心;因為只有出世的人才能做好入世的事業(yè)。因此,佛法中有企業(yè),企業(yè)中有佛法。從內在來看,是當事人的自在、解脫,從外表來看,是福德跟智慧能漸趨于圓滿。在佛教中有一部《華嚴經(jīng)》,里面講到善財童子到各地參訪善知識,其中有很多善知識就是當時的企業(yè)家。

　　最后我要說,大企業(yè)家就是大哲學家,因為要成為一個大企業(yè),都必有它的經(jīng)營哲學,日本松下有他的哲學,美國的IBM有他的哲學,甚至臺塑的王永慶,或中鋼的趙耀東,都有一套哲學來經(jīng)營他的公司,所以他的公司才能非常地穩(wěn)定。雖然這哲學不是康德哲學,不是黑格爾哲學,但有它更現(xiàn)實、更生活化的一面。其次大企業(yè)家也是大宗教家,一個哲學家只會想一想而未必能做出來,但宗教家必做得出來。因為要把經(jīng)營哲學完全落實之后,才可能成為大企業(yè)。我看《行銷巨人IBM》,就只有三個很簡單的經(jīng)營理念──最佳的商品、最好的服務與最有績效的工作成員。就是這三點,大家都會講,可是能夠把它執(zhí)行得徹底,他就成就了IBM這樣的公司。又大企業(yè)家也就是大政治家,因為政治本就是統(tǒng)合的技術,從統(tǒng)合中創(chuàng)造利潤。最后我說它會是大藝術家,因為國人常講:「運用之妙,存乎一心�！箍茨阍趺磥碛枚�已。

　　總結

　　最后我要期勉于臺灣的企業(yè)界,過去臺灣是貧窮的,然經(jīng)過四十年后,我們創(chuàng)造了所謂的經(jīng)濟奇跡。從最初能從勤苦、篤行而慢慢造成這樣的經(jīng)濟場面。但是今天,整個企業(yè)已經(jīng)慢慢走向投機跟奢侈,很多辛苦的行業(yè),沒有人愿意做,不能夠很快賺大錢的企業(yè)也沒有人愿意做。如果大家都這樣的話,則臺灣經(jīng)濟的表面,仍看起來很繁榮,可是各位都比我更清楚,下面的空洞將愈來愈大。很多人都會說:臺灣經(jīng)濟很快地會有一場大風暴!但是在講這一句話的當下,他還是希望在沒有垮臺之前,趕快再撈它一票。如果大家都持這樣的心理,那鐵定沒希望了。因此,今天我們希望透過佛法的智慧、佛法的慈悲,重新建立我們的企業(yè)倫理,就是以統(tǒng)合互惠、提升凈化,與自在圓滿的觀念,再創(chuàng)造我們臺灣第二次的經(jīng)濟奇跡。我今天就講到這里,謝謝大家!

　　民國八十二年十月三十日講于五0一企業(yè)廣場,簡蘭蘋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