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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峰蕅益大師宗論卷第三之一

  卷第三之一

  靈峰蕅益大師宗論卷第三之一

  古歙門人成時編輯

  答問一

  答卓左車彌陀疏鈔三十二問(原問附)

  問, 華嚴雖二乘盲聾,亦兼攝聲聞,以含無量乘故。此經(jīng)雖二乘種不生,乃道品大小互通,正與華嚴四圣諦品不異,故有生彼經(jīng)劫方證小果者。大智度論云,彌陀亦以三乘度生,自應(yīng)二藏五教總攝,何云不攝小乘。且既通雜華,復(fù)不能通雜華所攝無量乘邪。

  答,疏主判經(jīng),以頓通圓,不以圓攝頓。又約道品即小成大,小果暫有終無之義,謂不互攝,豈一句彌陀,不橫羅諸教,圓契五宗,不全體華嚴,全攝諸乘也。

  問,余門豎出,念佛橫出。余門正指教中觀行,故禪稱別傳,凈云徑路,皆以超越觀行故。今云觀即是念,念即是觀,直以臺觀當之,不反鈍置念佛邪。

  答,此之橫豎,約自力他力斷惑帶業(yè)而論,不約境諦觀智。故念佛圓收圓超一切法門,亦不可以參禪為例。若論諦智,四教觀行,有析空體空次第一心之不同。謂前三豎出三界則可,謂非橫非豎之一心三觀,亦為豎出可乎。況觀經(jīng)以如來勝異方便,攝眾生性具觀門,同宗一心,同歸凈土,觀念相即,何名鈍置。但辯持名,不惟散善,非妙觀便不捷徑也。別傳之旨,尤不容剩言滯句。末法之中,有名無義,果令四教不收,便成離經(jīng)魔說,烏在其為超越也。

  問,天臺三觀,得攝法界觀否。

  答,華嚴法界,生佛同源。以收機不盡,不免現(xiàn)權(quán)隱實。則阿含乃至涅槃,皆華嚴閫外,所以驅(qū)率土盡令臣服也。法華實相,本跡同印,以說時未至,不免為實施權(quán)。則般若乃至華嚴,皆法華前茅,所以會甸荒同令執(zhí)玉也。一名從本垂末,一名攝末歸本,非一心三觀,何得事事無礙。非事事無礙,何名一心三觀。

  問,合論判極樂凈土是權(quán),凈名唯心凈土是實。然菩薩成佛,眾生來生,明言攝受往生之事,與彌陀無二。疏言此指事一心者,豈事一心,便不名唯心邪。

  答,合論以不斷惑生同居,乃如來權(quán)巧之力,非謂法藏四十八愿,莊嚴凈土,亦非實也。凈名心凈土凈,正同法藏往因。至於菩薩成佛,眾生來生,何妨從實垂權(quán)。若念佛人,因事入理,又何妨即權(quán)即實。權(quán)實事理,總屬一心,雖分不分。古人判釋,皆當作如是觀。

  問,觀雖十六,言佛便周。何故鈔只通普觀,為助因邪。

  答,念佛觀佛,歸趣同,入門異。初心行人,則不成三昧,故唯稱萬德洪名,便為多善根。然正助兼修,本無定法,如行舟然,揚帆扯纜,撐篙搖櫓,各隨其便可也。

  問,大本言生彼國者,皆當一生遂補佛處。然中下胎生,豈等覺菩薩邪。

  答,非等覺,而可稱一生補處。以不更歷生死,必圓無上菩提故。小本眾生生者,皆是阿鞞靴跋致,亦指此生必補佛處而言,不以常涂三不退論。下又云,其中多有一生補處,則別指現(xiàn)證等覺者,亦以此生必補。故得云,其中多有也。所以極樂凡圣同居土,與常涂教意迥別。常涂不過暫時同居,此與一切等覺,同凈寂光,故云得與如是諸上善人俱會一處。諸上二字,不概指無量聲聞菩薩,單指多有一生補處而言。又常涂約感應(yīng),及圣者過去有漏業(yè),得與權(quán)實圣人同居。此則同一無漏不思議業(yè)感生,俱會一處。故又云,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少字揀至別教地前,并豎揀至圓教住前。以住前皆仗自力登住,入同生性,方蒙諸佛護念故。吾每謂凈土大教,圓收一切教,超出一切教,正謂此也。

  問,單念佛人,不修余行,得波羅密,即是多善多福。今念佛所證,止素法身邪,已具萬行莊嚴邪。

  答,三身一體,普賢行門,不外毗盧性海。是以初心雖不修余行,令三昧易成。而三昧既成,三因圓顯,豈有已證法身,莊嚴終缺。亦何須未證法身,預(yù)恐不具足邪。然或一門深入,或余行助成,未許執(zhí)一。一行三昧,一即是多。萬善同歸,多即是一。

  問,念佛的是誰,與別則公案無二。鈔云,體究念佛,與舉話頭下疑情意極相似。然四種念佛,未列體究一法。經(jīng)文本無此意,不應(yīng)入凈業(yè)門。今兩路雙徵,若參此不悟,亦不失往生。此為參門留一退步,正墮偷心。若此疑不破,便不得生。此為念門啟一疑情,卻成異說。智徹慈炤天奇毒峰諸師,皆主此說,何所本邪。云棲若祖諸師,何不直拈誰字。若只相似而已,愿聞不全是處。

  答,因念佛人不見佛性,偷心不死,故以此語昭告之,令直下相應(yīng),即於一念中圓見三身。圓凈四土,階理一心,此一門深入一心不亂之前茅也。後人聞此誠言,無論悟與不悟,便可死心念佛,更何用參此段公案。直須如此了得。當知昔人下此語時,絕無禪凈之分。後祖收之,但入本宗,非入凈業(yè)。何以故,公案現(xiàn)在故。今疏主收入凈業(yè),仍為禪宗。何以故,救有禪無凈土之病故。然則若信得及,以悟為則,以凈土為歸,真實不欺,不留退步,即此似處,即已全是。若信不及,死我偷心,而偷心轉(zhuǎn)甚,正好實念。而念反狐疑,只此似處,即全不是。故曰,學(xué)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有疑則參,雖罷參而不能。無疑則念,欲起疑而何自。如是則直念苦參,亦無非往生正行也。

  問,如子憶母,必想儀容。今但念聲相續(xù),不取相貌,易馳散否。或依出入諸息,得非小乘法邪。

  答,子之憶母,或善想儀容,或呼號血淚。觀經(jīng)云,彼人苦逼,不遑念佛(此指觀想)。善友教言,汝若不能念彼佛者,應(yīng)稱無量壽佛(此指稱名)。夫三界無非劇苦,何止臨命終時。以畏苦心呼號求救,馳散何從。否則攝心調(diào)息諸法,亦自不惡。圓人受法,無法不圓,豈有定屬小乘者。試問記珠定香鳴魚擊磬等,大乘邪,小乘邪。

  問,大本有一念定生彼國,疏中不及。豈以此經(jīng)七日入定乃生,故揀去剎那生滅之一念邪。若釋一以義不以數(shù),大本不應(yīng)系十念後。若止如經(jīng)文,作一念喜愛,何不動如來佛剎,不以愛戀得生。

  答,按寶王論,利根之士,元只一念往生。鈍根之人,臨終十念脫苦。一念者,一心不亂之一念也。當知十念,七日十日七七日九十日等,究竟亦唯一念。此一念,斷非剎那生滅之散心,亦不必四禪四空之禪定,故云一念喜愛。阿閦經(jīng)喜戀心,本指欲染。

  問,七日後,若永不復(fù)亂,不應(yīng)只名七日。若更亂者,己經(jīng)退轉(zhuǎn),何能感佛。

  答,前此若無真實意樂,則七日決不能一心不亂。後此若無真實受用,又安見七日功成邪。

  問,鈔謂,理一心為觀力成就,則體究全屬觀門。然前言妙觀難成,故顯持名殊勝。今又通觀法,不仍觀勝持邪。若參誰字是體究,又全屬宗門。正參話時,不應(yīng)有如智不二,寂照難思等理路可傍。

  答,事理二涂,混不得,分不開。疏主一往以稱名為事持,體究為理持,仍云機亦互通,不必疑阻。謂不假方便,自得心開,事持能成就理一心也。又謂體究之極,於自本心,忽然契合,名理一心。則未契時,體究無間,止名究理,正是事功。然體究一門,與近時禪宗相合,實與臺宗妙觀不同。臺觀必圓解了了,全性起修,隨舉一觀,無非不思議境。體究以未明心性,鞫其根源,契合之後,達如智不二,寂照一心,方與臺宗圓解吻合。非正參話時,有理路可傍也。初學(xué)妙理既未精通,不可彷佛相傍,心粗境細,妙觀難成,以此。

  問,疏鈔大意,全重理持,則所明持法,最為要害。今既持名,復(fù)云理觀,既是理觀,復(fù)拈話頭,禪凈止觀,三法混淆。行人念不歸一,將何為宗。與一門深入專修無間之旨,何復(fù)不侔。

  答,疏主欲即事入理,非以理奪事。當知持名是正行,理觀是所通,話頭是持名轉(zhuǎn)局也。序云,著事而念能相繼,不虛入品之功,執(zhí)理而心實未明,反受落空之禍,亦未專重理持。所以處處明理者,恐狂罔謗為凡愚之行耳。後裔無知,反執(zhí)理輕事,以遭落空之記。哀哉。

  問,疏言,一心,即達磨直指之禪。又云,六祖斥無,乃門庭施設(shè)不同。假使才弘直指,復(fù)贊西方,則直指之意,終無由明。既言即是直指,復(fù)言為門不同,是少林曹溪亦不同邪。

  答,心地法門,包含無際,總不外一心。門庭施設(shè)不同,一心旨歸不異。今一心即直指之禪,言其指歸也。六祖斥無,是老婆罵婢子,只圖齒切耳。非謂但是宗門,便須撥凈土也。永明云,有禪有凈土,猶如戴角虎。中峰云,禪者凈土之禪,凈土者禪之凈土。豈贊西方,直指便不明邪。若言六祖定作是語,莫謗六祖好。

  問,疏指至心念佛一聲,滅八十億劫生死重罪,屬理一心。又釋佛名經(jīng),一聞佛名,滅無量劫生死之罪云。一聞,不待憶念,無量,不但八十億劫,則何獨理一心也。又此經(jīng)聞經(jīng)聞名,皆得不退,事邪理邪。

  答,觀經(jīng)十念,除罪往生。由怖苦心切,善友緣強,一念猛利。過百年悠悠,非必有究理之行,然勝於尋常事持。疏主或借顯事功極者,即不違理乎。若佛名經(jīng)所言,以彼佛具無量威德愿力,故聞?wù)攉@如是益。聞不信,亦獲無量罪。要非少善根福德眾生,所能得聞也。不退亦不一等,隨聞證者。有位行念三不退,僅歷耳根者,如食少金剛,究竟不消,為遠因終不退也。

  問,棗柏言,華嚴一乘大道,非往生菩薩境界。何故華嚴長子,十愿導(dǎo)歸極樂邪。生公說,闡提有佛性,則後出涅槃為證。今後出行愿,全與棗柏不符,宗旨竟將安歸。

  答,凈土豎該橫遍,寂光惟佛土,實報乃法身大士所居,方便攝三乘權(quán)位,同居則凡夫皆與。合論指大心凡夫,回心羅漢,出五濁,生同居方便二凈土,未悟毗盧性海,入因陀羅網(wǎng)法界也。普賢十愿導(dǎo)歸極樂,正不思議解脫境界。徹果徹因,通凡通圣。圣全法界入一塵,凡從一塵通法界。棗柏但言一乘大道,非往生菩薩境界,不謂往生菩薩,非一乘大道法門也。若云華藏大,極樂小,大小之見未忘,未夢華嚴法界在。

  問,既以事持屬定,理持屬慧,而云事持未能破妄,利根徑就理持,將事不顯理,慧不由定邪。

  答,三無漏學(xué),後必具前。故理一心,或從體究,忽然契合,或從念佛,自得心開,皆由定來。今重悟理,不止除散。雖體究無閑時,便可名事一心,亦有定力,而仍屬慧門。實則定慧二門,各有利鈍,疏主略未言耳。

  問,決志求驗,正在平時,經(jīng)胡止言臨終佛現(xiàn)。

  答,行人見佛,隨凈業(yè)淺深。經(jīng)明往生,故言接引耳。今只在執(zhí)持名號處努力加鞭,無論見與未見,但得信愿行成就,往生自可無疑,慎勿生僥幸退息心也。

  問,心不顛倒,故能預(yù)知時至。乃云死時何苦欲先知,何邪。

  答,不貴預(yù)知,正欲令其心不顛倒。頗有因欲先知而愈重其顛倒者。

  問,大本十念,不言臨終。此與觀經(jīng),為同為別。

  答,大本云,志心信樂,乃至十念。觀志心信樂,何等深切。不必在臨終時,實與臨終同一猛利。後世祖師,因立晨朝十念行門,畢生不缺,亦決往生。

  問,文殊亦發(fā)愿往生,何反揀去勢至。鈔言,耳根不攝念佛,念佛能攝耳根。又何邪。

  答,法無優(yōu)劣,機有抑揚,無煩戲論。觀音六根中,從耳根入。勢至七大中,從根大入。論入門,耳根此方獨利。論收機,凈念三根普通。又圓人法法貫徹,耳根凈念,互攝互融。初機耳唯一根,念乃都攝,亦可抑揚。

  問,用攀緣心為自性,如煮沙成饌。今念佛心,是攀緣邪,非攀緣邪。若是,則一切覺觀思惟,皆生死根本。若非,又何言念性生滅,因果殊感邪。若生滅即不生滅,何云煮沙。此與波水之喻,當自不倫。波即是水,沙非是饌。然法華若人散亂心,南能不斷百思想者,又非即用此生滅心邪。

  答。錯不在用攀緣心,在以之為自性,所謂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便成沙饌之喻。若識得攀緣心,本無自性,則能用攀緣。一被攀緣用,所謂家賊難防時,識得不為怨,便合波水之喻。況勢至一門,本屬根大。意根為主,五根從之,故曰都攝六根,凈念相繼。意根即第七識,七識無始來,念念執(zhí)我。今以妙觀察智力,令直下念佛,甜瓜換苦瓠,非尋常攀緣心比。尋常眼識緣色,乃至意識緣法,皆順生死法。念佛時,佛非色非非色,乃至非法非非法。超世間法,離語言道,但可凈念憶持,原非情量所行境界,豈念佛心是攀緣邪。且以攀緣六塵增長生死者,轉(zhuǎn)攀緣慈父,永脫苦輪,亦自不惡,安得一論邪。又娑婆根性,唯耳根易顯圓常。念性猶屬生滅。非已悟如來藏性者,終不達念性本圓通也。末世學(xué)人,鮮登圓解,耳根入道,亦甚難言。儻不能向佛頂前四卷,痛思深義,窮源徹底,則初於聞中入流亡所工夫,畢竟如何理會。圓頓法門,非小根劣智所能擬議。無米索炊,畫空成繪,反不若因果殊感者,自得心開耳。

  問,經(jīng)未先言不退,後明往生,正以現(xiàn)生取辦,超乎余教。何反開少壽多障,不克往生,來世得生一路。

  答,真念佛,決無不生凈土。退菩提者,第恐障深慧淺之流。見自他未效,不罪工力淺,肉眼瞇,反疑佛法無靈,現(xiàn)生退惰。故曲顯勝益,策令現(xiàn)生取辦也。

  問,顯密并圓,何云持名勝準提。

  答,極準提神力,肉身往詣十方凈土,極念佛三昧,肉眼等見十方如來,誠無勝劣。然約生佛因緣,法門所被,通涂教意,理應(yīng)獨顯今宗。

  問,參究念佛,謂向上一著,千圣不傳,必從參究方得。既一代時教,皆屬他寶,何禪門公案,便屬家珍。若云禪是教之綱領(lǐng),何故世尊不說。若云經(jīng)文亦可參究,又何勞千七百則邪。參話一節(jié),迦文既未拈示,西來亦無此門。若謂門庭既熟,便成窠臼,故換此法,今參話亦成熟路,更換一法何如。

  答,向上一著,千圣不傳,可云必從參究得邪。然亦一種方便,本無實法綴人,故古稱敲門瓦子,何嘗以公案作家珍。茍昧綱宗,死在句下,謂參話方能悟道,病參話亦成門庭,皆益戲談,何關(guān)宗教。當知舉一明三,目機銖兩之士,隨拈一法,透一切法,盡屬家珍,誰為他寶。若緣木求魚,守株待兔,三藏十二部,是拭瘡疣紙,千七百公案,亦陳腐葛藤。法無得失,得失在人。但當因言會心,何得迷心逐語。果契心源,知佛祖皆無一法與人,將以何法換去何法邪。

  問,五逆可以往生,佛何不能滅定業(yè)邪。又造業(yè)人,若借此自寬,寧不入地獄如箭射邪。

  答,千年暗室,一燈能破。懺力既殷,業(yè)便無定。若頑愚迷津,得船不上,牽裳作筏,抱石為舟,既無廻轉(zhuǎn)之力,是真定業(yè)難逃矣。

  問,涅槃法師,以未誦彌陀經(jīng),不得往生。法華云,聞此經(jīng),如說修行,命終生安樂世界。何不同邪。

  答,凈土一門,愿為前導(dǎo),未誦彌陀,即平日愿樂不深。若法華所云,是世尊直以妙經(jīng)為蓮邦左券,勸愿明矣。法華即是彌陀,妙經(jīng)勸愿,即是彌陀勸愿,即是涅盤勸愿,亦即是一切諸經(jīng)勸愿,無不同也。

  問,彼土為人天錯居,為各分九品。佛浴池及菩薩聲聞,為在天上,在人間。既注彼境,應(yīng)令依正條然。

  答,凈土純樂,天人豈應(yīng)迢絕。九品往生,未判人天,或皆九華化生,或天不須托質(zhì),皆未可知。大本謂宮殿樓閣,有在池者,在空者。觀經(jīng)謂樹上寶網(wǎng),妙華宮殿,諸天童子,自然在中。然則凈界莊嚴,豈可凡情測量,俾其條然邪。

  問,凈土既宣道品,何觀經(jīng)止言讀誦大乘。不及小乘。又凈業(yè)門,有不禮余佛不誦余經(jīng)者,不并違觀經(jīng)邪。

  答,般若每列三十七品。隨結(jié)云,乃至一切智智清凈,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道品豈非大乘法門邪。凈業(yè)古宿,有一門深入者,乃圓人禮一佛,即禮一切佛,誦一經(jīng),即誦一切經(jīng)。恒沙寶性,無量法藏,一齊委付,一時領(lǐng)知。大乘方等經(jīng)典,須如是讀誦始得。

  問,一句彌陀,若不通種種法門,莫罄其致。乃云,修余法門,便屬二心。豈非受一非余邪。

  答,不知一切法即一法,廣修誠屬二心。若一法中透一切法,專習(xí)即是總持。佛行魔行,豈在法也。

  問,奘師以兜率近,判內(nèi)院易生,鈔以論因不論地揀之。後言勝蓮,雖超極樂,然樂邦近,何又論地邪。

  答,皆論因也。勝蓮境界,去博地凡夫甚遠,不同彌陀,近垂方便,十念便可成因。未有不能生極樂,而能生勝蓮者。但深信佛語,入凈土玄閫,極樂未必不即勝蓮。如情生遍計,疑極樂為權(quán)施,則勝蓮遠矣。

  問,鈔中蓮臺二義。今金剛臺,紫金臺,為是房臺,是基臺。

  答,泛言二義。若托質(zhì)金臺,本在花內(nèi),基臺非所論也。

  答印生四問(原問附)

  問,未得戒時,以何法攝心。十戒有犯,許懺悔否。懺悔後,即許進具否。作何懺法,方名得戒。

  答,得戒須具殷重心,清凈心,希求勝法。懺悔須具慚愧心,決斷心,翻前惡境。即此為攝心法,即此是得戒因。十戒有犯,誓不更造,律許進具。應(yīng)鄭重,不宜欲速。

  問,一代時教,初心許遍閱否。參禪許看教否。若悟後方看,此生恐難保任,若粗了即參,又恐知解纏繞。

  答,看教貴精不貴多。一部中精研妙義,徹骨徹髓,自然旁通眾典,勢如破竹。欲徹骨髓,必須看時,即是觀心。既曰觀心,功同參悟,原非尋言逐句,有何相礙。教理資神,如膏助火,是在精了其義,不應(yīng)粗了。未能精了,而曰知解纏繞,何異戰(zhàn)敗之士,咎武藝太多邪。

  問,黃蘗巳前無話頭,未審何法得悟。我今當從何入門下手邪。作何主宰,不被境奪邪。何時當見人,何地方究竟邪。幸詳示之。

  答,直下知歸,那有實法。參話本後世方便,死人偷心耳。從上諸祖,但向本分中留心。只今學(xué)人,須向本分中下手。一切時,一切處,只為此本分事,自不見有境,豈為所奪。善知識者,時時當見,決擇身心,直至圓滿菩提,方為究竟。是在當人發(fā)大勇猛,擴大虛懷,啟迪大智,長養(yǎng)大悲,舍一切愛見,修一切方便,乃不墮外道二乘權(quán)教諸境界耳。

  問,參究念佛之說,當?shù)迷掝^否。既恐今生不悟,來生難保,故用此法,以攝往生。然又恐為參禪開一退步,當作何融通邪。一生參禪,臨終發(fā)愿何如。

  答,眾生顛倒,轉(zhuǎn)說轉(zhuǎn)疑。吾今徹底道破,亦令當來諸有志者,毋泣歧路。既一門深入,何須疊床架屋,更涉參究。但觀蓮宗諸祖,便知凈不須禪。若為大事因緣,有疑未破,欲罷不能,而行參究,正應(yīng)殷勤回向西方。但觀永明等諸大祖師,便知禪決須凈。本分中事了然可辨,何須曲為融通也。信則便信,疑則別參。

  代答劉心城又上博山四問(原問博山書附)

  蒙示,即今若有取舍,同之一字,即是妄言。然妙宗云,取舍若極,與不取舍亦非異轍。正謂取舍愈有愈無,斯為圓妙。若無之始無,不落小乘邪。

  答,極者,謂取至無可取處,舍至無可舍處,恰與不取舍合,非僅以取舍作無取舍會也。正欲極之,不欲無之。若未致其極,便欲無之。且墮惡取,便擬欲同,正屬妄言。

  蒙示,以葛藤埽葛藤,與不絆葛藤者,優(yōu)劣若何。夫臺宗二而不二,不二而二,正爭此葛藤之有無。則教理不廢葛藤,葛藤無非圓頓。

  答,文字性離,非離文字。未達斯旨,謾云不立。只此不立,便是文字。悟時轉(zhuǎn)法華,此不絆葛藤也。誰為所埽,誰為能埽。智者九旬談妙,字字從秘藏流出,字字能含攝秘藏。豈似尋章逐句,入海算沙,全墮葛藤窠臼,乃云葛藤埽葛藤邪。

  蒙示,多句不如一句,須得水源。若尋枝蔓,妄云句歸何處,不太蚤計邪。竊聞臺宗,專用六識,謂伐樹得根,灸病得穴。既得其本,即蔓是本,既得其源,即流是源。

  答,定穴定根,所以待灸待伐,故曰須得水源。若培業(yè)根而不伐,護膏肓而不灸,則錯認源流,倒置本末,悖臺宗奧旨,入生死迅流矣。

  蒙示,一念識心保無失腳,未知用那個心保得。若用識心,隔陰不知宿命。然臺宗專用六識,為圓頓無上止觀,懸合棱嚴。棱嚴云,憶佛念佛,現(xiàn)前當來,必定見佛。憶念非用六識邪。教中明用六識,六識明知位次。若能依教修學(xué),教理可作保人。

  答,臺宗觀一念識心,即不思議境者。以圓解之人,既達如來藏性,故即流是源也。若謂專用六識,是以攀緣為自性,乃生死根本,正棱嚴所訶。猥云懸合,不幾謗止觀邪。又勢至圓通,屬七大中根大,故曰都攝六根,凈念相繼,意根為主,五根從之。以根為識,確為有過。臺宗云,觀心若起,本跡俱絕。從此方能斷惑證理,安立位次。若六識明知位次,便屬法塵分別影事,何名圓頓法門。既留心臺教,籍為保人,未識保人作何面孔,能決定相保邪。果然識得保人,管取亦能自保。

  擬答忘所上博山書問(原問博山柬附)

  (法久逾衰,非時使然,授受濫觴,不可援耳。且以學(xué)人論之,根之利鈍,誰免相生住滅,及流注生住滅?v不落識情,分別回絕,相許言斷,流注能截然乎。即使截然,尚名真如流注。夫眾生妄想執(zhí)著,世尊四十九年剗刷,令執(zhí)著遣盡,然後拈花示眾。此一拈花,豈非佛四十九年說的。眾生積劫迷的,以迷則不敢拈,非佛不能作捷徑法,最初了此一大事也。今於善知識棒喝機鋒能如是承當否。復(fù)以師范言之,達磨西來,正為此方,名言習(xí)氣沸盛,別投一劑無意路還元丹也。至曹溪分衍,仍恐又墮言說。所以五家各立門戶,借賓主君臣玄要,以探虛實。古人於此事,真劍刃上行。乃今之宗乘,又為昔之教法,安得再有一達磨來,藥病俱埽,埽亦不留,面少林九年壁乎。不爾,亦當如趙州黃蘗之大用。其余又不勝數(shù),要皆以新法勝人也。此新法正是無師智,自然智,佛不能傳,語所不載,如大將軍臨敵,韜略俱舍,以敵亦熟明此法故。然亦離此韜略一字不得,以韜略正載此活法,人自死耳。得之者死語拈來皆活,不得者活句拈來皆死。無法無新,新在自得。語不出人意表,何以解人無始黏縛,點鐵成金乎。)

  從上佛祖,本無實法與人。拈花微笑,乃至達磨初來,雖云傳佛心印,豈離眾生心外更有佛心可傳。不過為人解黏去縛,令達妄想無性耳。達得妄想無性,二種生住滅當下寂然。若欲向生住滅處截斷,正恐一番剗刷,倍增一番執(zhí)著。且達磨單傳之旨,如畫龍點睛,令其飛去,非離文字,說於解脫。則昔日之教法,本未嘗埽,今日之宗乘,又何用新。謂一切知識皆以新法勝人,幸莫謗知識也。且既知離卻舊法,別無新法,豈不知欲作新法,便成舊法。死語活句,亦復(fù)如是。當今學(xué)者,濁智流轉(zhuǎn),偷心熾然,不思追蹤往哲,但欲奪彩時流。為善知識,正應(yīng)據(jù)先圣之典型,杜其僭竊。不惟棒喝機鋒漸成惡套,即有藥病俱埽,埽亦不留之。達磨來,恐不留,復(fù)成窠臼。如波逐波,有何了期。莫若向源頭處討個脈路,則循規(guī)蹈矩,不施一巧,坐致太平。幸薦取本分草料,莫更求格外鉗錘也。

  擬答白居易問寂音禪師書(問在林間錄)

  如來出世,惟為一乘。眾生根性不等,方便說三。雖復(fù)說三,究竟歸一?植恍艣]在苦,故須鑒彼當機。恐以三乘作實法會,故云無有高下。夫眾生種種病,只是一病,以不識佛性故。如來種種藥,元是一藥,究竟為一佛乘故。然受病既久,變癥多端。醫(yī)王用藥,亦須隨宜得所。然則病愈藥除,乃如來本意,藥應(yīng)病與,乃方便智門,惟達如來設(shè)教元由,自得末世利人妙用。為下種者,強毒以大亦可,為熟脫者,善巧說三亦可。若權(quán)實之致不明,悉檀之義未委,豈惟順機說三為妄分別,即一味道亦瞞盰儱侗。故六種經(jīng)中所有二義,恰恰相成也。五蘊十二因緣者,蘊以積聚覆蓋為義,分名為四,對色成五,只名色一支便具,何得約十二因緣倫次成難邪。十二因緣,約三世因果輪回,以能生果為因,展轉(zhuǎn)相藉為緣。是故蘊惟苦諦,緣兼苦集,蘊法約橫,因緣約豎。始從無明,終至老死,一一支中,皆具五蘊。不依五蘊,何得無明,安有諸行。生即五蘊虛妄和合,老即五蘊虛妄變異,死即五蘊虛妄散壞耳。

  答人問參究初心方便說

  向上一機,自有祖庭正令,不落方便。既曲為中下,設(shè)方便門。有一病,隨有一藥。病既萬端,藥亦千變。良醫(yī)合宜而用,砒霜活人,庸醫(yī)昧機而施,醍醐傷命。立一法必伏一弊,有一利,必具一害。棒喝機鋒,提持公案,皆藥也,亦皆病也,未可軒輊,亦未可決定執(zhí)為初心方便。如人行路,不與導(dǎo)師同程,莫若博問路徑。不然,惜一時之躊躇,貽歷年之錯誤,入鬼國,墮深坑,遇蠱毒,逢劫賊,敢保十個五雙有分在。

  答菩薩戒九問

  問,梵網(wǎng)云,於未受戒人前,說七佛教戒者,犯輕垢罪,謂但遮誦時,不遮講時。何意。

  答,比丘戒法,關(guān)系僧輪,為防賊住,一切俱遮。菩薩戒法,普收五道,解義發(fā)心,事非所禁。但誦時恐有發(fā)露,不合令未受者知,故云不得說也。

  問,戒本四重,梵網(wǎng)十重,詳略不同。梵網(wǎng)犯重,見相更受,戒本但云更受。寬嚴有異,何也。

  答,戒本出地持,地持合殺盜淫妄名出家八重。善生經(jīng)列殺盜淫妄酤酒說過,名優(yōu)婆塞六重。梵網(wǎng)備二經(jīng)之義,總為十重,纓絡(luò)亦同,由被機不等故也。今戒本四重,復(fù)有三義。一者,在家出家欲受此戒,必已先受五戒十戒具戒,是則殺盜淫妄根本性重,不須更列,惟列增上戒也。二者,菩薩戒法,逆順無方,為眾生故,容少分現(xiàn)行性罪,此四理無開許,故獨列之。三者,根本四罪,一犯永墮,大乘雖通懺悔,亦必期于見相。今此四法,設(shè)有犯者,猶堪更受,恐濫前四,故獨列之。然梵網(wǎng)犯重,必見好相者。釋迦和尚,一往法嚴。彌勒闍棃,輕重開遮,理須詳悉。今準經(jīng)論參合發(fā)明。殺盜等四,隨犯一種,諸戒并失,得見好相,大可重受。而比丘法中,仍無僧用酤酒等六,隨犯一種,失菩薩戒。具戒以下,不名為失,故殷勤悔過,許其重受。二經(jīng)互相影略,非相違也。

  問,比丘遮罪難緣乃開。今性罪開而遮罪無文,且逆行凡夫安能利人邪。

  答,遮罪為護眾生,大士皆應(yīng)同學(xué)。難緣所開,已同聲聞,惟性罪一向遮,故須開也。不揀是凡是圣,果能悲心代苦,慚愧不為功,則戒身無恙。儻藉口任情,止成自欺,必虧戒體。莫貪大士虛名,而招長夜苦報也。

  問,受戒羯磨文,若無授者,聽像前自受。梵網(wǎng)自誓受戒,必須要見好相,不見好相,不名得戒。何也。

  答,受戒一事,須論因緣。因是內(nèi)心殷重,緣是授受分明。修證貴因深,教道藉緣具。是以比丘律藏,嚴住持僧寶之體,專重眾緣。瓔珞地持,開趨向菩提之路,但觀因地。梵網(wǎng)最初結(jié)戒,理須二法并扶,故雖許自受,必見相為期也。又復(fù)應(yīng)知,如起信所明,或有眾生以大悲故,能自發(fā)心,或正法欲滅,以護法因緣故,能自發(fā)心。復(fù)有見佛色相,而發(fā)其心。今梵網(wǎng)求相,所以使發(fā)菩提。地持像前得受,但指已發(fā)心者。梵網(wǎng)嚴立法,地持嚴擇人,互表里也。復(fù)次瓔珞經(jīng)云,諸佛菩薩現(xiàn)在前受,名上品戒,法師相授,名中品,千里無師像前自受,名下品。亦無求見好相之言。然猶約外緣分別。復(fù)有論云,發(fā)增上心,得增上戒。又心無盡者,戒亦無盡,是約內(nèi)因分上中下也。今人大須自審,果念念與悲智相應(yīng),上荷正法,下憫含生,便遵瓔珞地持。如雖希佛道,悲智未深,則須秉持梵網(wǎng)。或現(xiàn)有明師,心存驕慢,不從求受,別向像求,斯則兩經(jīng)咸不聽,五悔終不成。既欲遠趨極果,豈容因地不真。豪杰士斷不宜自誑矣。

  問,大乘重內(nèi)因。今時律師,可知人內(nèi)因真否。如不真,得戒否。如不得戒,設(shè)犯還定罪否。

  答,羯磨文有觀察當機之法,不知內(nèi)因而妄授,不免無解作師之過。受者不善無記心,雖不發(fā)戒,然濫膺菩薩名,自當依法判罪。非比丘戒中,竟以賊住論也。

  問,懺罪羯磨,許向小乘悔過。梵網(wǎng)經(jīng),不得向未受菩薩戒者說。尚不向說,可向悔邪。

  答,住持僧寶,堪受懺悔。又聲聞人,雖未識長者是父,實是真子,非余一切未受戒者比也。至半月說戒,遣之令出,是布薩常規(guī)。亦彈斥微旨,然當必有菩薩比丘主之,仍是攝取於僧矣。

  問,梵網(wǎng)有見上座和尚阿闍棃,及請二師之文。又五逆,加弒二師,成七。今授戒,何止一師。

  答,瓔珞地持,并止一師。又梵網(wǎng)受法,傳自什師,載於義疏,亦止一師。其請二師,是請佛菩薩,所云應(yīng)如法供養(yǎng)二師。及弒二師成逆,則遍指比丘戒等二師。

  問,重定受戒法,初已發(fā)菩提愿,何後復(fù)令發(fā)四弘,招重繁過。

  答,前審因,後秉法;前發(fā)心向道,後誓鎧莊嚴;前總後別;前覺悟始因,後要期極果;前一心思惟知識開示,後三寶加持道場克證。由前故有後,由後以成前,豈云重復(fù)。如先請師,像前復(fù)請。又如授比丘戒,屏問遮難,僧中復(fù)問,亦重繁邪。

  問,既謂機感有殊,授法不一,若簡若繁,俱無乖舛,則直宗一轍,何必會三家成一式。

  答,始予獨遵慈氏羯磨,往往有嫌太略者,乃敢折衷,會三為一。但用經(jīng)論成言,更不別加文餙。三典并現(xiàn)流通,想是機宜有在,聊順一時之機,匪敢執(zhí)今非古?捎门c否,一任後賢。

  答黃穉谷三問(原問附)

  問,佛不能滅定業(yè),地藏菩薩胡為有滅定業(yè)真言邪。且既達本來罪福皆空,又何謂邪。

  答,業(yè)之與報,皆是自心現(xiàn)量。心空一切皆空,心假一切皆假,心中一切皆中。特凡夫不達能造所造,能受所受,當體三德秘藏,而以殷重倒心,作殷重惡業(yè),必招殷重苦報,名為定業(yè)。彼心既定,不可挽回,大覺亦不能即令消滅。故大慈悲巧設(shè)方便,令地藏大士說咒勸持,即是轉(zhuǎn)其定心,漸使消滅也。是菩薩功能,全是佛之功能。佛既不居,菩薩亦不居。究竟只在當人一念信受持咒之心耳。此正所謂既達本來罪福皆空之旨,原非撥無因果。以罪福因果當體即空,亦復(fù)即假即中。迷則滅與不滅,俱非達本。達則滅與不滅,總不礙空也。古人云,如何是本來空,業(yè)障是。如何是業(yè)障,本來空是。透此二語,便出野狐窠臼矣。

  進問,畢竟佛何不自說,所謂佛不能滅,尚有疑在。

  答,釋此須知三義。一諸佛說法,必系四悉因緣。有聞佛說而歡喜生善滅惡入理者,佛即自說。如棱嚴尊勝諸咒,皆滅定業(yè)也。有聞菩薩說而歡喜生善滅惡入理者,須菩薩說。如此咒及大悲等咒是也。二罪不自滅,不他滅,不共滅,不無因滅,而有時唯說自滅。云心空業(yè)空,有時惟說他滅。云佛菩薩力,有時說須共滅,雙舉內(nèi)因外緣,有時說無因滅。云非自非他,皆四悉因緣,否則便成四謗也。三不能滅,約三藏跡佛。能滅,指圓教因人。如華嚴云,初發(fā)心時,已勝牟尼,亦其例也。知此三義,一切法無不通達。

  問,萬緣構(gòu)時息心休定,覺甚快樂,而攝入之功甚難。若行數(shù)息作觀等門,恐多一番作意起滅,如何頓入一念不生境界。

  答,一切境界,本自不生,亦不住滅。迷此理本,皆是生住滅相,妄見萬緣構(gòu)集,妄生苦惱。又於息心休定境界,妄生快樂,苦惱快樂,皆醉見也。緣集緣散,皆屋轉(zhuǎn)也。直須酒醒,方知屋本不轉(zhuǎn)。又須知屋本不轉(zhuǎn),迷醉方可醒耳。數(shù)息作觀等妙法,各逗一機。欲頓悟境界不生,莫若四性推揀。觀此現(xiàn)前一念,為自生邪,他生共生無因生邪。念若自生,何藉外緣。若他生,何關(guān)自已。若共生,應(yīng)一分有知,一分無知。有因尚不可,況無因生。仔細檢責,覓念生相,實不可得。念既無生,境界安有。二俱不生,不復(fù)更滅。一切時中,重重照破,不舍一切法,不住一切法,不厭一切法,不著一切法。作意即非作意,起滅亦無起滅,一門超出妙莊嚴路也。

  答陳弘袞二問(原問附)

  問,橫死之說,與業(yè)報矛盾。又既有不應(yīng)死而死,必有不應(yīng)生而生,推之富貴貧賤莫不皆然。范縝謂人生如樹花同發(fā),隨風(fēng)而散,或墜茵席之上,或落糞溷之中,不誠有理邪。

  答,一切因果,從來不爽。橫死之果,的由橫死之因。蓋業(yè)有三世不同,謂現(xiàn)報業(yè),生報業(yè),後報業(yè)。此三世業(yè)力,又各論強弱,互相傾奪。且如有人,前生業(yè)報。今應(yīng)長壽。乃忽起猛惡夭折之因,遂入橫死科中。據(jù)現(xiàn)報則非橫死,據(jù)夙善即不應(yīng)死而死。惟業(yè)果由心招感,故心能轉(zhuǎn)業(yè),則定而不定。心被業(yè)牽,則非定而定。請為決曰,人生如樹花,隨善業(yè)風(fēng)吹,墜人天茵席之上。隨惡業(yè)風(fēng)吹,墜三涂糞溷之中。噫,安得深達唯心之士,與曠觀業(yè)性差別哉。

  進問,因果三世備矣,儒不信也。易曰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論其身及其子孫而止耳。故德之厚者,必日宗廟饗子孫保,以斬然無後為德之至薄。佛亦有以此論因果者否。

  答,因果道理,窮深極遠,徹妄該真。尼山大圣,姑就見聞開曉,乃因果一義耳。即此而通之,可信佛法。執(zhí)此而自是,兼礙儒門。夫積善余慶,何堯舜無肖子,夷齊無後昆。積惡余殃,何盜跖永壽,曹馬高爵,此非通于三世,終墨墨矣。由一切無非因果,故窮通壽夭,榮辱得失,雜然互感,事非一轍。乃至父母子孫,皆以同業(yè)相召。佛經(jīng)亦雅言之。然世間因果,虛幻不實。且如大舜,宗廟饗,子孫保,已不能留至今日。三千年來,彈指已過,何如度脫親因,永超生死,為出世大孝邪。是以儒明因果,非不合佛法,但知一不知二,知近不知遠。此拘虛者之所不信,明達者之所心求也。

  答元賡問

  真言與佛名,功德平等,機緣不同,各具四益。今勸持咒,與勸持佛名無異。當信菩薩機緣,及吾人愿力。各自離過絕非,不可思議。儻謂持名為是,持咒為非,華嚴所謂受一非余,魔所攝持也。記數(shù)之法,普被三根。上根不礙記,下根必須記。故總以數(shù)期之。俾利者即此打成一片。而鈍者亦不失緣因善根。儻托言事理一如,不須記數(shù),恐上智少下愚多,不至忘失者幾希矣。

  答鄧靖起三問

  禪門流弊久矣,未可力爭也。賴有識之士,用其法不染其病,鑒其失不廢其法耳。凡針灸藥石可起病者,無論君臣佐使,皆心上化工也。古人訶坐禪,勸坐禪,勸提話,訶提話,各逗機宜。善用之無非是藥,不善用無不增病。必執(zhí)訶坐為是,何異執(zhí)話頭者訶放下也。真到參無可參處,教外別傳,正法眼藏,是甚麼馬屁[土*勃-力]。

  念佛三昧,三昧中王,信不容易。但既三根普被,又不宜一味說難。且七日一心不亂,不可判淺。夜夜伴佛眠,不可判深。蓋一心不亂,有事有理。事一心已不容易,理一心何容強臻。而共眠共起之佛,不過本具性德,蠢動皆爾,非關(guān)修證,殊未希奇。若達共起共眠之佛,仍熾然言念無間,方得名理一心。若未達共起共眠之佛,一味言念他佛,念至打成一片,得見他佛,即頓悟共起共眠之佛矣。勢至云,不假方便,自得心開。十六觀云,諸佛有異方便,令汝得見,此之謂也。故一聲彌陀,無論解與不解,如染香人,身有香氣,念念都是成佛真因。而漫云炒砂成飯,不幾謗三世諸佛大方便法輪乎。

  攝律儀戒成法身德,攝善法戒成般若德,攝眾生戒成解脫德,三德即三身極果。戒為法界,一切法所歸趣,一切法所從出。故云,惟佛一人持凈戒,其余皆名破戒者。又云,若人受佛戒,即入諸佛位。佛頂謂,縱有多智禪定現(xiàn)前,若不斷淫殺等,必落魔道神道。惟以戒攝心,令其生定發(fā)慧,方名三無漏學(xué)。故知受戒修行,如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不假兵戈也。至別商參究話頭等對治法門,是兵者不得已而用之耳。六祖既悟心宗,出世仍須稟具。清涼華嚴菩薩,十誓凜如冰霜。遠公蓮社始祖,臨終考午後蜜。千古芳規(guī),昭昭具在,何狂禪肆無忌憚,淺學(xué)絕不經(jīng)懷也。

  答凈性三問(原問附)

  問,心外無法,同體之義明矣,如何大心不發(fā)而自利。法外無心,法法皆是法界明矣,云何逢緣又生取舍。若云名字位中雖知此理,奈煩惱習(xí)氣所使,還舍習(xí)氣,不舍習(xí)氣邪。

  答,汝之所明者,語言道理而已。法塵妄影,尚不能自利,何況大心。已是取舍,何待逢緣。此即是汝煩惱習(xí)氣。若果了同體法界,更有何習(xí)氣可舍哉。

  問,十界一心,何不相知。若惟佛知,則生佛不同。若名字知,非究竟知,還屬修功。若云不須論修,現(xiàn)現(xiàn)成成,則生佛無別。

  答,妄謂各不相知,便於心外別計十界矣。若知十界唯一心,則心尚不可得,何有各各不相知之十界邪。悟十界唯一心者,假名為佛,如醒人見屋不轉(zhuǎn)。迷一心計十界者,假名眾生,如醉人妄見屋轉(zhuǎn)。生佛不同者醒醉,所同者,從來不轉(zhuǎn)之屋也。就理同處,何須論修。醉人屋非現(xiàn)現(xiàn)成成不轉(zhuǎn)者乎。

  進問,體同用亦應(yīng)同,何有十界之異。若體性真實是同,虛妄相狀是異,性相豈有二邪。若云相即無相,相即法界,則地獄何必趣於佛界。若不須趣,畢竟如何成佛。

  答,十界體用,本無不同。迷者謂相異性亦異,體用元不曾減。悟者知性同相亦同,體用亦仍不增。故獄界即法界,元無佛界可趣,獄界可舍。約此實義,假名出獄成佛,奈何終日向假名上分別,忘卻法界真體性邪。不達體性,終日說法界,是極惡名言習(xí)氣。

  答凈塵問(原問附)

  問,大慧云,光未透脫的,不曾親見法身,到底覺得面前有物,此豈非昭昭靈靈之一物也。此物既從真心而有,全體是真,如此了得,盡大地是個法身,是個自已,云何復(fù)說有見不見,透脫不透脫。然如此,為甚觸境逢緣,又用不著。被習(xí)氣所使,過在甚麼處。又大慧此旨,與臺宗觀心法門,為同為異

  答,大慧正是拈出禪病,要人討個透脫,親見一回。若實透脫,便不作透脫不透脫想,若實親見,便不作見不見想。今云此物既從真心而有,乃至如此了得云云,全墮見解窠臼。正所謂到底覺得面前有物者也,何必昭昭靈靈而後謂之一物哉。惟坐此見解窠臼,所以說有逢緣觸境用著用不著等。儻實透脫親見,你喚甚麼作緣境,誰去逢觸,你要用個甚麼,又誰去用。只者習(xí)氣,從甚處來,又誰被使,豈不百雜粉碎,更喚甚麼作法身,作自已。設(shè)或未然,大非容易。須將身心世界,及種種名言習(xí)氣,乃至平日思前慮後諸般念頭,全體放下。單單用個推檢法,看此能了達的,所了達的,畢竟是個甚麼。此臺宗絕妙工夫,與宗門不隔絲毫。若但看麻三斤,狗子無等,一則公案,又是一種方便。下手不同,到家則一。皆須勿忘勿助,拌命死挨,不論時劫。切忌將心待悟,切忌坐在無事甲里,切忌作道理商量,切忌性急求速發(fā)明,切忌今日張三明日李四,東鉆西撞,空喪光陰。但生死心切,綿綿密密,日久歲深,不計程限,自然或向看經(jīng)處,或向習(xí)坐時,或著衣吃飯邊,或見色聞聲際,驀然拶入,方信從來說的,都是夢話。

  靈峰蕅益大師宗論卷第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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